“其..其实是联合商会的会长下达的命令,我们这一个小小的茶楼也没有办法,商会控制粮价,我们又不能亏损,所以只能跟着抬高粮价了。”
“联合商会的会长?”千羽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联合商会这种东西,在东安城,每一个商会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直接受制于官府条令,根本没有什么联合商会来管制,既能在发展上保证自由,又不至于我行我素,漫天开价。
“对,前不久联合商会发布了一张布告,与其说是布告,倒不如说是条令,限制了各大商会卖出粮食的数量,还逐日提高了粮食的价格,原本三十文钱一石的粮食,现在得五十两银子才能买一石,我们卖两百多文一两,实际上赚不了几文钱呐。”小二愁眉苦脸说着。
物以稀为贵,这粮食少了,自然就贵了,况且这也不是自然的事情,而是这个所谓联合商会在背后操纵,故意减少粮食的买卖,然后再故意抬高价格。
“哦?那为什么之前问你,你却吞吞吐吐的?是不想要这一两银子...”千羽把刀拍在桌面上,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还是不想要你的小命了!”
“客客客官息怒啊...是联合商会,是联合商会啊!”小二连忙说道,就差跪地求饶了
“继续说!联合商会怎么了!。”
“是是是...”小二朝后退了两步,尽量与千羽手里的打刀保持一定距离,这小二的脑门儿上已经密布汗水,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了。
“实际上联合商会也没有透露太多消息,只是说了要提高粮价,屯粮什么的完全都是民间的传言。”
“传言?”千羽眉头一皱,这事情倒是越来越复杂了“那怎么没传到联合商会的耳朵里去?”
“传到了!当然传到了!前几天还闹得风云涌动的!”小二用袖子擦了擦脸颊流下的汗水继续说道“只是联合商会公开说明粮食都被斯诺帝国的人给抢去了!所以才减少粮食买卖,提高价格的!”
“那斯诺帝国到底有没有抢粮?”这才是千羽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啊!斯诺帝国来爪南城以后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把边防驻军打跑了以后,城里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
而小二一席话又将千羽引入了四面四路的迷宫,原本以为是斯诺帝国抢了粮,现在又被否定了,那只有几种可能,一是斯诺帝国在暗中逼迫商会把粮食交出去,二是联合商会暗箱操作,三是这小二撒谎。
“蹊跷...”千羽嘟囔了一声,把刀收了回去“好了,拿着这二两银子走吧。”
“谢谢客官!谢谢客官不杀之恩呐!”小二跪地拜了又拜,顺手抓起桌上的二两银子放进怀里,灰溜溜的走了。
千羽没多说别的话,重新将黑布裹在刀上,也离开了包间。
......
爪南城东,千羽等人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叫同仁客栈,几人正坐在客房内讨论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别问俺,俺是想不明白这种事情。”张虎抱着胳膊躺在了床板上,累了好几天的他可不想再费脑力去钻研这种事情了,当然他如果硬是要钻研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一介女流就不参与这种事情了呗。”孙若兰摊了摊手,虽说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屁话了,但孙若兰从小尚武,也不是思考这类问题的料,而千羽和张龙就不一样了,是家中的嫡长子,被寄予厚望,这类角色通常文武双全,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更为偏向的方面,就好比千羽的武艺高于张龙,但这类绕来绕去仍无定果的问题,却是张龙比较在行。
“我和翼长兄弟的想法一样,斯诺军和联合商会必有一方参与其中,当然也不排除二者联合,狼狈为奸的可能。”说话的正是张龙,在听了千羽的叙述之后,张龙也陷入沉思,最后和千羽得出同样的结论。
“喂,我说你们都讨论了半个时辰了。”陈平天看着天边缓缓降下的红日,不由得有点不耐烦“讨论哪种可能性大有什么意义吗?挑个时间去各大商会走一趟不就行了?”
陈平天也不适合参与这种问题的讨论,但他说的一些话总能令人醍醐灌顶,受益匪浅。陈平天说的没错,与其在这讨论哪一种可能性高,倒不如亲自去各大商会走一遭,探探虚实,正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看这样好,就按云齐兄说的办吧。”千羽点了点头,起身朝着最近的床铺走去“好了今天就到这吧,这位置我要了,哈哈。”千羽的确是累坏了,虽说其他几人也不遑多让。
千羽一行五人,但考虑到性别差异只能开出三间客房,眼下的安排是张龙和千羽一间,张虎和陈平天一间,孙若兰单间。千羽等人预支了半月的房钱,也不过二两银子,想想之前那一顿饭可就花了他们二两,毕竟千羽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那小二都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千羽很快就入睡了,不得不说,这一觉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应该是过度的疲劳强迫着自己的身体进入深度的睡眠,半年前千羽前往舍兰帝国,漂泊数月,身处异地,时时刻刻不在警惕着自己和妹妹千艺到底会不会遭遇危险,半年之后风尘仆仆归来,没想到国难家难接踵而至,千羽付出了同龄人所没有付出的,也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千羽做了一个很短暂的梦,梦里家人齐聚一堂,坐在饭桌前有说有笑,但忽然间,爷爷的身影渐渐消失了,他急切地呼喊着爷爷,但爷爷的身影仍旧消失在了桌前,而其他家人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有说有笑。
“父亲!你快看看爷爷他!”千羽连忙转向父亲千文,但他的眼前,父亲的身影也在慢慢消失。
“父亲!”千羽大喊一声,而坐在千文身旁的母亲刘氏也逐渐消失,只剩下千羽和身旁的妹妹千艺。
千羽连忙抓住千艺的手,无比真实的触感传入千羽的神经,而这一次千艺没有消失,消失的是四周的布景,耀耀生辉的千家大院化为虚无,眼前哪还有什么饭桌酒菜,千羽和千艺就这样手拉手,孤零零地站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孤立无援。
这是千羽最后在梦境中所看到的一切,千羽喊不出声,四肢一动也动弹不得,甚至连眨眨眼都是奢望,就这样,千羽从梦中醒来。千羽缓缓睁开了眼睛,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纸窗洒入屋内,隔壁床的张龙还在发出连绵平稳的呼吸声,而自己这边,泪,已经打湿了枕头,汗水深深浸透了千羽单薄的里衣。
虽说这一觉睡得不错,但深深的压抑感从千羽的心头涌上。
“等着吧!”千羽暗自加了把劲“我一定会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千刀万剐,为家族报仇雪恨!”
......
辰时之内,众人也都陆陆续续的醒来了,千羽敲开了张龙和陈平天的房门,想要商量一下何时动身以及具体安排。
“张龙大哥,我这次来就想问问你们,方不方便晚上行动。”千羽的意思很明了,就是想知道张龙和陈平天能不能悄无声息的潜入各大商会,刺探道一些情报。
“翼长兄弟,我想来不擅长这种行动,恐怕...”
“我就不去了,上战场杀敌还可以,让我干这种活儿...”陈平天听到千羽和张龙的谈话,躺在一边随口说道。
“你想去也不能去,给我好好养伤!”千羽白了陈平天一眼。
“那好吧,我再去问问文慧姑娘。”眼下的情况也在千羽的意料之中,之前他也问过张虎,得知张虎也不擅长潜入,如今张龙和陈平天也是如此。
要说千羽,也不是干潜入刺杀的料,如果张小在这的话,事情会简单不少。
千羽离开了房间,朝着一旁孙若兰的单间走去,他轻轻敲了敲门,孙若兰应了一声,便把房门打开了。
“今晚吗?”
“嗯,事不宜迟,如今先锋军正在和卧佛耳高峰的斯诺军交战,我们能早一天拿到有利的情报,对战事也是多一份援助。”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孙若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就我们两个人的话...”
“他们那边可以提供接应,如果事情没成,也不至于深入困境。”千羽脑海里有了大致的想法,自己和孙若兰前去刺探情报,张龙等人在外接应,如果事情败露,火速撤离。
“好,那我们要不要先做一点准备?”孙若兰说着,看了看自己和千羽身上的衣物,虽然都是些素色,但在夜晚的行动很容易暴露,况且如果不对面部加以掩饰,恐怕一旦被旁人记下面部特征,自己等人就走不出这个爪南城了。
......
白天众人倒是没什么事做,也就千羽上街去买了点细绳和黑色布料,要在短时间做这么一套黑衣出来恐怕真的不太容易,况且无论在什么时候做一套黑衣都会引人怀疑,更何况是在两国交战的情况下。
千羽和孙若兰事先将黑色布料绑在里衣外边,然后再穿一些外衣遮盖,等到傍晚的时候五人先后上街,到事先说好的地方集合,也不易引起怀疑。
“翼长兄,你定好要从哪家商会下手了吗?”毕竟几人才到这爪南城两天,人生地不熟,张龙不禁问道。
“昨日我们从茶会出来,寻找客栈的时候,我留意了几个比较大的商会,况且现在距离天色完全转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四处逛逛也不迟,再不济,不是有上次协助我们进城的那家古云商会吗?”千羽一席话打消了张龙的顾忌。
“那走吧,先四处转转。”
就这样,四人走在街上,毫无目的的乱逛了一段时间。
“兄弟,我向你打探个事儿。”千羽等人走到了闹市区,虽然天色已晚但不乏有些街头卖艺的,千羽便随便找了块人多的地界,随便找了个人,想打探点事情。
“看戏呢没工夫理你!”那人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于是又脖子伸得老长,踮着脚,想要看看人群中央的那人变得什么戏法。
千羽有点无奈,心痛地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到那人面前。
“兄弟,你要是回答我的问题,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那人一见面前有银子闪过,哪还顾得上看戏法,伸手就要拿那银子。
“诶诶!干什么干什么?”千羽连忙把银子握在手心“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抢不成?”
“诶嘿嘿...这位小哥,您说,您说!什么问题,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那人的态度简直是夏季的过云之雨,马上就阴散阳来了。
“我想问问这联合商会怎么走。”
“兄弟,你外地人吧?这联合商会,可不是一个商会的名字啊。”那人疑问道。
“对对对,我正是外地人,被联合商会的人骗了钱,想来讨个说法,你告诉我上哪能找到联合商会的人就行了。”千羽一愣,马上信口胡诌了起来。
“骗了钱?这些联合商会的王八蛋...成天搞些幺蛾子。”那人一听千羽是让联合商会的人骗了,马上低声咒骂了起来。
“这样吧兄弟,实话告诉你吧,明面上联合商会是这城里各大商会同盟起来的组织,实际上呐,这大权都在邹家钱庄手里捏着呢。”
“邹家钱庄?”千羽倒是头回听到这个名词。
“这...兄弟,看在你被骗了的份上,我也不会刁难你了,你这一两银子我收下了,这邹家钱庄的事儿我也告诉你吧。”说着,那人便开始将邹家钱庄的事儿娓娓道来了。
“这邹家是以钱庄起家的,手底下还经营着各种商会、茶馆、酒楼,甚至你上城里边不少青楼都是这邹家经营着的。他们家手底下最大的商会叫客来商会,就在城西边的闹市里,曾经这邹家的口碑还不错,哪知这生意越做越大,心也越来越黑。”
“哦?”千羽顿时来了兴趣“那是怎么个黑心法呢?”
“这里边门道可多着呢,哪是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能知道的,不过亏心事做得多了,怎么着都得受猜忌,这斯诺军还没打进来的时候啊,他们就官商勾结,明面上是官方推出来的条令,实际上暗地里都是他邹家在搞鬼,爪南城的物价时高时低,都是他们一手操控,虽然没人揭发,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这官府是收了他们邹家好处的!”
那路人的一席话也让千羽对整个爪南城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从太平年代来,这爪南城就不太平。
“哦...我明白了,感谢兄弟这一番解释,哪在下就告辞了。”千羽听到了仔细想要的东西,当然没必要继续废话,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兄弟哪的话,咱这可是拿了你的钱呐,不说详细点哪对得起咱这良心呐。”
千羽笑了笑,便走出了这片人群,去和张龙他们汇合了。
“现在大致情况已经了解了,那邹家手底下的客来商会在城西,离我们比较远,所以我打算先从附近的商会下手。”千羽回到了不远处等待他的张龙等人身旁,简要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那好,你和文慧姑娘先去,我们在外面接应你们。”
......
爪南城东,同仁客栈附近,千羽他们找到了第一个目标,是客栈附近比较大的商会了,名叫福禄商会。
福禄商会外的胡同里,千羽和孙若兰将外衣脱下装在包裹里交由张龙等人保管,千羽和孙若兰又随手抽出两条黑布,蒙住了头面,翻身上了福禄商会的墙头。
商会的大院内没有什么人,只有在好像库房一带的排房附近有一名老头正躺在长椅上,一旁还烧着一顶火炉,看样子是挺暖和的,以至于那老头都已经昏昏欲睡了。
“怎么办?”孙若兰见到有人看守,不由得转头问了问千羽。
“嗯...先过去再说。”千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先接近商会的库房,再寻计策。
排房旁,千羽隐约能够看到房内堆放着的货物,不过都由麻布盖着,也看不清是什么,那老头虽说昏昏欲睡,但两只眼睛仍然时不时地睁开看看附近,如果说千羽和孙若兰要是冒然进入库房,多半会被发现。
孙若兰两只眼睛盯着千羽皱了皱眉,是在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千羽也皱着眉头冥想了半天,最后眉头舒展,指了指孙若兰腰际的刃鞭,又指了指老头身旁的火炉。
孙若兰点了点头,等到哪老头的眼睛再次闭上的时候,把刃鞭从腰际解下,右手一挥,长鞭甩出,准确无误的绕在了火炉的炉脚,孙若兰轻轻发力一拉,便将火炉拉倒,转瞬间又将刃鞭收回。
“谁?怎么了!?”老头猛然惊醒,张开了双眼,紧张的望着附近,只见眼前的火炉正倒在地上,炉灰和还没有烧尽的煤块洒落一地。
“嗨呀怎么这么麻烦呐...”那老头起身骂骂咧咧的走向了商会内堂,应该是去寻找工具来收拾着倒落的火炉,看来老头并没有怀疑什么,可能只是认为火炉是被风给吹倒的罢了,千羽趁着这个机会闪身下墙,将库房的板门轻轻推开一点,立马闪了进去。
不得不说这商会真的有点可怜,大院里连专门的库房都没有,把院后的排房当做库房,更是连锁也没上。
千羽必须得在哪护院老头回来之前查明库房内的情况,千羽迅速地一个又一个的将盖在货物上的麻布掀起,飞快的查看着货物的情况,直到最后一堆货物也没有发现有粮食的痕迹,都是些布匹绸缎之类的杂货。
千羽轻轻推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猛地钻了出去,谁曾想那老头已经从屋内走出,手里正拿着一把火钳和笤帚,缓缓朝着库房走来。
千羽暗道一声不妙,迅速将浑身的气聚集在脚下,一个影步跳出了大院,千羽脚下强大的气场引起一道道强大的气流,遍地灰尘和枯叶随风而起。
“嗯?这冬天的风还真是不一般的大啊...连火炉都能吹倒...”老头似乎没有看到千羽,倒是千羽影步产生的气流更加坚定了老头心中‘火炉是被风吹倒的’这一想法。
“呼——”墙外,千羽长出了一口气,幸亏看家护院的是一个没有修气的老人,哪怕是一个入气武人都足以在黑夜中看清眼前的一切了。
“千公子...你没事吧?”孙若兰从墙头翻了下来,刚才她也是眼睁睁的看着那老头从屋内走出的,没想到千羽竟然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