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苦的琴声一停,润玉也未等里面答复牵着邝露便走了进去,见一身着红衣的女子,背对着润玉,看起来十分的慌乱!
却见润玉直接跪倒在地,对着那人行了一个大礼道:“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润玉俯身下拜。
洞庭君没有回头,颤抖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道:“上神何故行此大礼,折射妾身了!”
润玉缓缓站起身,淡漠地说道:“行于所当行,仙上受得起,小神心中有惑,特请仙上赐教。”
洞庭君思念了润玉四千年多年,却也痛苦了四千年多年,只是她却从未像今日一般无措、哀伤。
“妾身久居陋室,与世隔绝,上神怕是问错人了。”
润玉取出那副画说道:“今日偶得一副丹青,久闻洞庭君博古通今,特来请仙上一道评鉴。”
在一旁的白衣小童看到画卷上的人,却是开心的喊了一声:“娘亲!!”
“可否让我与洞庭君单独一续”润玉说道。
敖红带着邝露和彦佑走了出去,也顺手带走了一旁的鲤儿。
“妾身并不识丹青,倒是要让上神失望了!”洞庭君道。
润玉道:“无妨,那让小神为仙上解此画,画中女子手上这串灵火珠,乃天界至宝,世间唯有两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时聘礼与天后,可见画中女子与父帝渊源颇深。”
“忽堕蛟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这一联藏尾诗海誓山盟,大有深情,句末两字恰好连成簌离。”
“落款处的北辰君钤印是父帝早年间自起的别号,对极为亲密之人才如此自称,知者甚少,何人能得天帝亲绘肖像,又以别号赋诗,聊表深情?”
“况,鼠仙受审时,曾多次提及簌离名号。天帝天后神色反常,天后善妒!这位簌离仙子与天帝是何等关系,想必不言自明了吧!”
洞庭君听润玉所言还是沉默,润玉冷冷一笑,继续道:“小神自幼在省经阁苦读,六界人物、掌故,皆过目不忘,唯有簌离二字,似曾相闻,却偏偏毫无印象,就和我儿时的记忆一样,了无痕迹。”
“想来,这位簌离仙子怕是我幼冲之时,渊源极深的一位故人,有人故意抹去了我儿时的记忆,连同这个人、这个名字也一并抹去了。”
洞庭君转过身来,看着润玉挤出一幅笑脸道:“上神多思多虑,浮想联翩的能力,叫人叹为观止”。
润玉冷脸看着她,质问道:“果真是我多思多虑吗?父帝龙族俢火系法术,小神也是龙族,俢的却是水系法术,如此推断,我生母当出自水族无疑,这画上的簌离仙子,踏浪捉鱼,多半也是出自水族。”
“而诗中所提到的蛟珠便是人鱼泪所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自幼携带,从未离身。”
洞庭君忧伤的望着那副画道:“簌离早已死了!上神又何必同一个死人计较!”
润玉背手而立道:“当日鼠仙赴死,看似蓄谋良久,要为死去的簌离仙子复仇。表面上也离间了帝后,重创了鸟族。
“但在小神看来,这布局却缺乱了章法,少了些布局和远见,实则并未真正撼动鸟族的根基!更像是天后发难时,牺牲鼠仙的金蝉脱壳之计”。
“追根溯源,唯一解释的通的就是,簌离没死!!非但没死,还身居某后!暗中蓄力,策划了一次又一次的行动,不断的向天后宣战!”
洞庭君满意地看着润玉:“素闻夜神智计无双,仅凭区区一幅画就可以抽丝剥茧,诸多推断”。
“那不知,小神推断是否属实!”润玉道。
“不过推断终究是推断,夜神天潢贵胄,自有天帝和天后……”
润玉却是打断了她的,说道:“天后并非我生母!!只因我是天后长子,她才想方设法的要将我牢牢的控制与掌中!”
润玉上前几步,深深的看着洞庭君:“这几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自己的生母!”
洞庭君却转过头去说道:“上神请回吧!当年笠泽一场大火,你的母亲便早已不在了!”
润玉将那副画拿起,伏手间便将其烧毁,他眼中漏出一丝悲伤道“我原以为,母亲是爱我的,只是因为当年迫于情势,才骨肉生离。”
“我猜到了画中人,诗中意,却独独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却如此退避三舍,视我如同陌路。”
“不知是润玉自作多情,还是母亲太过于无情!”
洞庭君心中痛苦万分,她想自己的儿子,几千年来快疯了一样的想,只是她想到自己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又如何能将自己的鲤儿牵扯进来,只能忍着心中的悲痛说道:“是非何时了,上神还是莫要执着!”
润玉睁开眼睛,眼中只有无尽的冰冷:“如今母亲另有孩儿承欢膝下,我无意纠缠,只想当面问一句,若我是真是母亲的耻辱,母亲为何要执意生下我?倘若母亲与父帝倾心相恋,又为何折磨我?抛弃我?”
润玉拉起袖子,漏出那倒被灵火珠所伤的疤痕道:“这是被母亲那串灵火珠所炙!”
洞庭君颤抖着想去抚摸,却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
润玉又拉开衣物,漏出胸上那狰狞的伤痕“这是当年母亲剐我鳞片时留下的伤疤,其他地方的鳞片都长了出来,唯独这块逆鳞之肤,是我一生的伤,一世的痛。”
“世人都晓,龙之逆鳞不可触,我实在是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仇,怎样的恨,才会让母亲对亲身骨肉下此毒手?”
洞庭君看着这伤痕,润玉的话将她的心防刺的支离破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崩溃道:“别说了,别说了,你走,你走啊!”
润玉默然转身,眼中含泪:“生我者,毁我者,弃我者,皆为吾母,身心俱创,伤痕累累,全拜生母所赐!”
“今日再拜,以还生母养育之恩!”
洞庭君痛苦的朝着润玉喊道:“你不是我儿!我不是你娘!你走!你走啊!”
润玉却是不理,再朝洞庭君狠狠的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已不带一丝感情,扶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