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一夜,云轩教数十人身着黑色夜行衣,团团围住玉无声。彼时玉无声已被他们追了半月有余,筋疲力尽,期间交锋数十次,这一夜双方终于要展开决战,”说书先生在台上眉飞色舞,台下观众低声议论,“他们一群人打一个,还好意思自称正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苦苦追杀玉无声?”……
“咳咳,都安静一下,传说这群名门正派追杀玉无声是为了争夺一件宝贝,此宝能炼化魔魂,修复心脉,提升术法,对正道而言,有增强内力,庇佑元神之效。这玉无声之所以叫玉无声,便是以玉笛做武器,听过他笛声的人都难逃一死。这一战,玉无声玉笛横陈,孤军奋战,双方殊死搏斗,地上留下血迹斑斑……”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我已无心再听,暗暗思量。云轩教乃名门正派,追杀之人必非善类,但若说是为了争夺宝贝而群起围攻,总是不大可信。何况,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宝贝,且不说对魔教如何,若真能增强内力,庇护元神,那持宝之人岂非可以为所欲为了。
当此世间,名门正派都以修剑道为主,以内力加持剑法护住修者元神。而元神若得庇护可以无损,自是受再重的伤都不怕了。而魔教,以修术法为主,通过炼化魔魂提升施术者的术法杀伤力,但炼化魔魂往往会损伤心脉,术法越强,心脉所伤越重。因此所见魔教,都腕上带有青痕,便是心脉受损的缘故。
想到此处,我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果然是临近赤霞渊,便有些风声鹤唳了,这等说书先生的话,竟也思虑半天。自我离山以来,已有月余。眼下所在之地,正是青衣镇。
青衣镇位于正魔交界地方,镇上人员混杂。传言此镇乃是因一对神仙眷侣在此相遇,缔结良缘,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意。行至此处离魔教所在地赤霞渊越来越近了,我也逐渐开始提高警惕。
从茶馆回到客栈,躺在床上,我默默地想起师兄弟们。想来小师弟已经解禁许久了。这闭门思过的一个月,怕是把他闷坏了吧,等回去的路上,我且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带给他。
正思量间,忽然听到房顶传来啪嗒一声,声响虽小在这深夜里却是格外引人注意。我悄悄翻上房沿,黑暗中似乎是个人影趴在屋瓦上。我暗自扣紧佩剑,缓下呼吸,悄悄往人影处挪去,人影似是未曾察觉,也不挪动,待到近处,我才发现,这人原来是晕过去了。
我探过鼻息处,还有呼吸,触及肩头,发现湿热一片,似是血迹,刚才啪嗒的响动大概就是他的血渗过屋瓦滴下的声音吧。我环顾一周,并未发现有其他人,现下情况不明,还是先把他救醒再说吧。
我将此人平放在榻上,果然灯火下能看到他的夜行衣都被血浸透了。面巾遮脸,眉头微皱,似是昏迷也受不住痛楚。肩上和右臂都有剑伤,腰间一支玉笛也染了血迹失了通透。脚踝处肿起一片。腕上没有青痕。失血过多,得赶紧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此时,苏九歌丝毫不知,他所救之人正是玉无声。
我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正要把伤者的夜行衣除去,触手却发现有点不对:
此人身量偏瘦,领口处肤白如脂,给锁骨处的伤痕上药时,胸前似有一团柔软起伏触及我的手背。我略微一惊,定了定神,取下他的面巾。
只见一张精致的面孔,三分清冷,三分清纯,明艳高洁,多一分显媚俗,少一分缺灵动。眉下双目虽闭,不时颤抖的睫毛显得几分楚楚。朱唇微张,虽失了血色但仍想让人一亲香泽。我不禁看呆了,若是她能微微一笑,何止倾国倾城,那是倾倒众生的绝代佳人吧。
我一边被这美貌所吸引,一边暗自惭愧。自己师门学艺虽悟性不佳,但人品总是有点自信的,今日怎可因这一时美色而产生轻薄之念,遂唤来店中女眷,为这姑娘更衣包扎。
次日,我调了补血汤药慢慢为这姑娘疗伤,又以冰敷去热。整整三天,烧总算退了,脸上也开始恢复气色,想着大约再过两日,人就能醒了吧。
就在今晨……
我正要喂她汤药,刚刚走近床边,便感到一阵疾风袭来,我下意识侧脸避过,一枚银针擦着耳侧钉入墙内。她醒了,睁眼看着我,眼神中充满戒备。
“你是谁?这是哪?”
“别误会,是我救了你。我在屋顶上发现你重伤昏迷,便将你救了下来。这是在客栈,我的房间。”
玉无声思索片刻,忽然又羞又怒地问道:“是你帮我包扎换药的?”
我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敲门声,“公子,我来给夫人换药”,是一直照顾她的店中女眷。这女眷一推门看到床上之人已醒,便盈盈笑道:
“夫人真是好福气,你昏迷了五日,公子便日夜不离的守了你五日,还怕自己手粗换药弄疼夫人,找了奴家来照顾夫人。现在夫人已醒,自是不需要奴家了。这药就交给公子啦。”说完便笑嘻嘻的出去了。
我满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讪讪的解释,“因你当时重伤不醒,我只好编个理由找人来照顾你。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现下,你若是方便可自己换药,若是不便……”
“你出去吧,我自己换。”一声冷冷的回答中断了这场尴尬。
整整三日,二人彼此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我既不问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也不提受伤之事。她虽看着与我年纪相仿,但总透着孤冷,拒人千里,想来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总是多有不易。
这日,我推开房门送药,见姑娘俨然已恢复了男装立于房中,还真是个俊俏的公子哥。那些剑伤虽然恢复了不少,但脚上的扭伤不是那么快能好的。看她走路还是有些不稳,我赶忙上去想扶住她。她微微躲了一下避开我,“你救我一命,无以为报,你可有何所求,我必助你达成”。
我不禁一笑,这姑娘道谢也是这般高冷。“你不必谢我,我总是救一些流浪猫狗的,并不指望它们报答。只是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的伤,你可要好好休养,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辛苦”。
“既如此,我还有事,告辞。”
“我刚说了要让你休养,你怎的这就要走。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全,你一个姑娘家要是以后成了跛子可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她转身便要走。只是临出门之际,响起咕噜噜的几声,声音不大,可在这寂静的时刻反而无比响亮。她快步转身离去,隐约看到耳根处升起一抹绯红。
看来是饿的不轻,我想,也不知她现在的脸上会红到什么程度了。她的身上并无银两,却不知她待会儿如何解决果腹问题,罢了,不如我跟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