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蝉鸣仿佛要填满整个白日,2004年的暑假开始了。
宁安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父亲决定关闭家里的鸡舍,到附近的工厂里打工。
宁安回家的时候家里的成鸡已经被卖掉了,还剩下十几只,有几只是最开始混进来准备留在年底杀来吃的公鸡,剩下几只是母亲专门留下来生蛋用的。
有件事母亲一直想不通:“从小到大天天吃鸡蛋,煮的、煎的、炸的,你们怎么一样都吃不烦!”
这种时候宁安总是与哥哥宁征异口同声道:“遗传!”
父亲把能卖的的都卖了,不能卖的打包送给了附近的同行。家里突然空了一大片,宁安突然发现自己家的院子原来这么大。
父亲花了一整天,把厨房前面加盖的那间小型鸡舍给拆了,宁安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她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家里一直养鸡,她还记得有一年冬天的时候特别冷,晚上吃过饭一家人都钻进鸡舍里给小鸡打疫苗。
因为烧了炕,鸡舍里暖烘烘的,宁安和哥哥宁征一起撵着毛茸茸的小鸡跑来跑去,等爸妈给小鸡们打完疫苗宁安和宁征依旧舍不得出去。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宁安已经十四岁了,再不是那个捡鸡蛋的时候害怕被鸡啄的胆小鬼了。
“爸,我们真的不养鸡了吗?”
“怎么,舍不得?”
“嗯,妈说你要到厂里上班,会不会很辛苦?我不太想让你去。”
父亲失笑:“上班哪有不辛苦的,照你这么说我在家养鸡就不辛苦了?”
“不一样,在家总比在外面舒服。”
“我们宁安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宁有些不好意思:“爸!”
“现在这样也挺好,这两年鸡蛋越来越便宜,想赚钱必须要扩大规模,我们家就在公路边上,想扩建也没地方,鸡粪味道大影响也不好。”
“我就是有些不习惯。”
“慢慢就习惯了,去玩吧,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你妈呢,你呀把学习搞好就行了。”
宁安依旧失落,她知道没有鸡舍家里会干净很多,没有鸡就没有鸡粪,没有鸡粪就不会生蛆,没有蛆虫就不会有成群结队的苍蝇。
宁安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怀念那些让人厌烦的苍蝇。只是这样的话,她从来不会和别人说害怕别人怀疑她是不是疯了。
母亲似乎对清空的院子非常满意,她指着厨房前面和父亲商量:“过两天你把这里的地给我翻翻。我打算在这里整一块儿小菜地,之前咱们养鸡,鸡粪就落到这地上,这地儿肯定很肥。”
父亲欣然应允。
早上一起来父亲就开始干活,趁着天还不热把那块儿地翻了个底朝天。
宁安刚一醒来就听到母亲的笑声:“你猜猜你爸挖出什么了?”
“不会有蛇吧?”宁安从小到大最怕蛇了。
“不是,就那一小块儿地,你爸挖出来好几窝老鼠,把你爸气的呀……”
“我爸生什么气啊?”
“老鼠窝里都是你爸之前喂鸡的饲料,你说你爸能不气吗,还有一窝大的小的特别全,十多只挤在一起,小的还没长毛呢,大的有这么长……”母亲伸出两手比划着。
“在哪呢?”宁安跑到院子里去看,那块地上除了黄色松散的泥土什么也没有。
母亲跟出来:“死的你爸扔了,活的都喂猫了。”
“喂猫?喂谁家的猫?”
“就村上的,有好几只的。”
宁安想到自家那只丢了的白猫:“妈,咱家什么时候能再养一只猫啊?”
“想都别想,麻烦死了,还要管它吃喝拉撒。”
“可你以前也养啊?!”
母亲瞪了宁安一眼,没有再继续养猫的话题。
宁安家的那只白猫曾走丢过好几次,第一次隔了三天才找回来,那家人把白猫关起来让它在自己家里抓老鼠。母亲去了两趟才把猫要回来,之后又丢了几次,宁安都有些习惯了,他们知道白猫认得回家的路,总会在消失之后回来。
直到最后一次,白猫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有人说是被偷猫的抓走了,有人说是被人关起来了,有人说它可能不小心把回家的路忘了。
无论怎么样,宁安始终希望那个陪伴自己许多年的白猫还活着,不要挨饿不要受冻,一定要遇到好人。
宁安不知道,母亲如此固执地拒绝养别的猫,有没那只白猫的缘故,大概是有的吧,毕竟一直照料白猫的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