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然的信又迟了。那个人正在干什么呢?也许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宁安同他一样忐忑不安。
一天又一天,带着一丝期望醒来,伴着一丝失望睡去,一点一点消耗着直到耐心耗尽。
也许他是有计划的,非要把这件甜蜜的事情裹上一层薄薄的苦衣,像是在剥离某种浅薄的感情,又像是在避免谁的觊觎。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忘了寄信,也许只是迟了就像她曾经经历的那样。
宁安等的恼了,索性把事情一股脑抛到一边去,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她就在这儿又不会跑掉。
中秋节没有放假,课一直上到星期四下午,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连着放假三天。
星期四下午连着两节全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喝了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苍白的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薄红,板书苍劲有力,时不时便能听到粉笔咔嚓断掉的声响。
宁安偶尔抬头看一眼黑板,口中时不时应和着,手下不停,冷静而又麻木地处理假期作业,快一点再快一点,争取在学校就把作业弄完。
下午第二节,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久久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停下了笔,仿佛雏鸟一般茫然地仰望着讲台。
语文老师突然笑了:“不写作业了?”
所有人都有些赧然,胆子小的有些不知所措,胆子大的没脸没皮地嘿嘿傻笑。
宁安愣了一下,抬起头仔细去看语文老师的脸,那个人眉眼间萦绕着一股化不掉的疲倦,直到很久以后宁安才晓得那原来就是大人口中所谓的失意。
语文老师站的笔直,整个人显得愈发纤瘦:“最后一节课,想来你们也没有心思听课了,有的同学估计从现在就开始倒计时了。”
底下哄然大笑,最开始的那一点紧张感瞬间消失无存。
“好了,大家小声一点,别把年级主任吸引过来,我可不想挨批评。我先自我检讨一下,老师中午喝了点酒,这是不对的,你们能看出来吧?”
“看不出来。”
“能。”
“不能。”
底下说什么的都有,语文老师双手下压:“最后一次,小声一点。”
也许是他的语气,也许是他的姿态,带着某种能够抓紧人心的感染力,整个教室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我说,你们做作业,哪一科都可以,今天我心里堵得慌,就想说点什么。你们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就不听,不要说话,不要捣乱,只要做到这两点这节课我可以提前五分钟下课。”
底下一阵欢呼,语文老师双眉微挑,所有的欢呼声立刻被压了下去。
又过了几秒钟,整个教室只剩下了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上,一手拖着下巴,眼神迷离:“如果我不说,很少有人能猜到我老家是哪的。”
底下有人乱猜一通,小地方的人没见识,猜的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
语文老师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我老家在黑龙江,都学过地理吧,知道大兴安岭在哪吗?我老家就在大兴安岭边儿上。”
底下一阵惊呼声,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可能,黑龙江离这里这么远,老师你怎么会来我们这?”
“是啊,老师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宁安抬头,笔下愈来愈慢,只见语文老师歪在讲台上,一手捂着脸,双眼微合,似笑非笑,那张俊秀的脸上染上一丝邪气。
“我今天中午和你们地理老师喝了两杯,酒杯就这么大。”语文老师伸手比了个比一元硬币大了一圈的圆形,语气有些戏谑,“我们那儿可没有这么精致的酒杯,喝酒都是用碗的。你们地理老师估计现在正在家里躺着睡觉呢,我的酒量在我们那儿一般,不过我离喝醉还远呢!”
提起酒男生格外兴奋,一个个伸长脖子涨红脸,像醉了一般瞎起哄。
“老师,你们那儿的酒好喝还是我们这儿的酒好喝啊?”
“老师我听说你们那儿的人个个都会打架是不是真的?”
“老师你们那儿是不是一年四季都特别冷?”
“老师,你见过真的熊吗?活着的那种?”
语文老师坐直身子,脖颈上一片殷红,瞳孔愈来愈亮,仿佛燃着一团火:“你们想知道啊?”
他故意停顿了两秒钟:“我就不告诉你!”声调清脆、明快,仿佛顽童。
“切!”底下一片嘘声。
“行了,要真的好奇,长大了一定要去大兴安岭看看,那里景色特别美,到处都是山都是树,空气也好。你要去可以联系我,我亲自招待你,这里提醒一下,特别是男生啊,千万别说自己会喝酒,你要敢这么说那是非要把你灌趴下不可的。”
有的人就说了:“老师,你们那儿那么好你怎么会来我们这儿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