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宁安暗地里一直觉得任西是她的初恋,她人生中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暗恋。
那时宁安在上小学,别的年级只有一个班,只有他们年级有两个班。
宁安在一班,任西在二班,他们在一个村里住着,任西的家在村子东边,宁安的家在村子中央,见过,认识,说过几句话,但是不熟。
宁安的总成绩一直比任西好,可是数学没有一次考过任西,印象里只觉的那个会解最难的数学题的男孩儿有些神秘。
有一天他来宁安家买鸡蛋,母亲在家,母亲那时候在他们学校里教语文,一边给任西称鸡蛋,一边夸他期中考试数学考的好。
任西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突然来了一句:“这次题特别难,我没考好,才考了八十分,我听说宁安考了九十一,在我们年级排第一,我跟她比差远了。”
宁安本来盘着腿在沙发上啃苹果,听到这话抬头看了宁西一眼,那家伙嘴里抹了蜜,对着母亲笑的像朵花似的,两只眼睛眯起来,活脱脱一只大尾巴狼,阴险!
她那次明明只考了七十一,第一名是任西,第二名才是宁安,六十多的也没几个,剩下的全是不及格,宁安敢肯定任西肯定是故意的。
宁安气呼呼地狠狠啃着苹果,任西走后母亲有些嫌弃地看着宁安:“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刚才你同学来你都不觉得丢人?”
宁安一脸懵逼。
“你照照镜子!”
宁安赶紧跑到柜子前面,等身镜映出她的滑稽模样,头顶扎着冲天辫,缠着路上捡到的五角钱一个的大红色头花。
宁安想死的心都有:“天啊,我忘了!妈,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这样子怎么能见人!”
母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我还以为你故意的。”
“我故意个鬼啊!现在好了任西肯定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我呢!”
“怎么可能,人家任西可是好孩子,再说不就是扎了个小辫儿嘛,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
“妈——”
宁安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丢脸丢到家,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宁安甚至都不敢见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呢?宁安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当她意识到的时候似乎已经迟了。
乡下的孩子没什么正经娱乐,尤其是晚上,常常一大堆聚在一起胡乱玩耍。
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开始宁安这边是警察,任西那边是小偷,大家你追我敢,明明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一个个拼命奔跑,仿佛输掉游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那时候天很黑,连路灯也没有,月光撒在大地上,每一张脸完全浸泡在夜色中,看起来有些失真。
巷子很深,越往里边越黑,很多人跑到一半便会折回来。
在夜色的掩映下,宁安眼睛紧紧盯着任西,一直追着他不放。
一直追,一直追,追到巷子深处,任西的身影仿佛沾了墨越来越模糊,周围愈发安静,要仔细听才能听到远处的嬉笑声。
“你神经病吧,干嘛一直追着我跑!”任西气喘吁吁,口气不好,像只被惹毛了的狮子狗,冲着宁安一通乱叫。
宁安没有说话,趁着他扭过头说话的空挡不停加速,她的身体兴奋极了,拼尽全力向着猎物发起冲刺,月光落进她的眼睛里映出一抹幽蓝的冷光。
“我操!我他妈的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了!”任西放慢速度放弃挣扎。
“我抓到你了!”宁安有些兴奋地大叫。
任西喘着气:“你傻不傻啊,我故意往这边跑是想躲懒的,你追我干什么!”
“什么?”跑的太快了,呼吸的时候胸口有些疼。
“这个破游戏我打开始就不想玩,幼稚死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给我机会。”
宁安有点不好意思:“那现在怎么办,还玩吗?”
任西咬了咬牙恶狠狠地朝着地面吐了口唾沫:“玩!我今天跟你玩到底。你已经抓到我了,现在轮到我抓你了。”一边说着猛的朝着宁安扑了过来。
宁安被他追着往回跑,一直被他追到大路上,差点被他追到家门口。
两个人你追追我我追追你,一直追到精疲力尽,到了最后根本就来不及跑几步就会被对方抓到,渐渐的都有些火气,两个人开始对骂起来。
任西:“你个神经病,二百五!”
宁安:“你才白痴,笨蛋,西红柿炒鸡蛋!”
任西:“你丑八怪,脑子进水!”
女孩子大都听不得别人叫她丑八怪,宁安都快哭了:“你……你混蛋,……流氓!”
任西:“你他妈是不是女的?!你妈怎么教你的?”
宁安:“你他妈是不是男的?!我妈是老师肯定比你妈教的好!倒是你,一看就没家教!”
任西:“——呀!你再说一遍,说谁没家教呢,你有种再说一遍!”
任西仿佛被戳住了痛处,脸色极其难看的向宁安逼近。
宁安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被他那么一激,干脆整个豁出去:“没家教,你就是没家教!”
任西一把抓住宁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宁安烧出个窟窿,一手握拳向后挥:“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种人,你要不是个女的你,你妈要不是教过我,我肯定揍你!”
那应该是他们离的最近的一次。宁安有些害怕,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他们的脸几乎要挨在一起,宁安惊惧地看着那张被她激怒的脸,不知为什么,心跳的越来越快。
喜欢一个人大概是天底下最没有道理的一件事了。
有人过来,一边跑一边惊叫:“任西你干什么,你不会是想打宁安吧?”
周围的小伙伴们闻声而来,立刻把两个人拉开,女生们纷纷谴责任西的所作所为,男生们关心宁安有没有怎么样,和任西关系好的更是不停向她道歉。
任西被人群裹挟着渐渐远离,只能扭过头愤怒地望着她。
游戏还在继续,聚集的人群再一次四散开去,宁安一个人站在无人的街道上怅然若失,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而她喜欢的男孩大概永远也不会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