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宁安捋起袖子让母亲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红疹:“身上还有,不过没那么痒了,我还能受得了……我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特别难受,妈我发誓,我刚刚真不是骗你的!”
母亲这才松了口气,绷紧的脸上显露出一丝苦容:“你呀……”
“除了胳膊上还有哪里有?”
“背上一大片,腿上也有。”
“被子晒过了?”
“晒过了,不行。”
“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没怎么说,就开了点药,不过没用。”
“那上车吧,妈带你再去看看。”
宁安跳上自行车,右手揽住母亲的腰:“我们这是去哪啊?”
“我带你出去看看。”
“出去?可是我没有假条啊!我们这儿管的挺严的没有假条根本就出不去。”
母亲没放在心上:“我是你妈,我带你出去是去看病,没事儿,人家肯定不管。”
快到学校大门的时候,宁安心慌的厉害,生怕母女二人被保安拦下来,说不定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上一顿批评教育。
坐在门口的保安吹了吹茶叶子,捧着保温杯喝了口茶,抬头轻轻地瞥了宁安母女一眼,就在宁安觉得自己完了的时候,就见那保安若无其事低头接着吹他的茶叶子,然后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茶。
宁安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小声嘟囔道:“他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负责任!”
母亲和宁安出了学校,向左拐骑了还不到五十米,在一个非常小的卫生所前停了下来。
宁安有些失望:“感觉还没有我们学校的医务室好。”
“闭嘴!你会不会说话啊!”
“我说的是实话……”
进了门,里头一个病人也没有,一个比母亲年龄稍微大些的女人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剥花生吃。
看到宁安她们,女人不紧不慢地把花生皮丢进垃圾桶,关掉电视机,捞过架子上的白大褂套在身上。
“你们谁看病?”
母亲把宁安往前面推了推:“我闺女,身上起了好多疹子,在学校一直看不好,我就带她来外面试试。”
“哦,在这儿上学!初几啊?”
“初二。”
“学习不错吧?”
“还行。”
“一看就知道你女儿学习好,长得也好,小姑娘头发真好,小脸圆圆的跟红苹果似的,真好看!来,别怕,让阿姨看看疹子什么样,都长在哪?”
宁安听话地捋起袖子。
“还挺多的,身上其他地方还有吗?”
母亲上前一把把宁安的衣服捞起来露出整个后背:“背上也有,您看看,身上还有呢!”宁安不敢吭声,听话地任由母亲大人摆布。
女人看了看:“你们已经看过了,那人家怎么说?”
宁安也不隐瞒:“校医说是因为被子太潮了,可是我把被子晒了好几遍也不管用。”
“别听你们校医的,我也不是故意说他们坏话,你们学校有两个医务室对不对,大门口一个,里面一个?”
宁安点点头。
女人神秘兮兮看着母女二人小声道:“其中一个我认识,以前就是个兽医!也就看个普通的感冒发烧还行!”
宁安大惊:“不会吧!”
“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什么不知道!”
母亲还算沉得住气,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我闺女这病严重吗?”
女人摆摆手,一脸轻松:“不严重,就是过敏,等会儿打一针就好。这一针下去保准立刻见效,连药都不用吃。”
“那就好。”
宁安有些傻眼,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红疹,在这女人嘴里怎么比普通感冒还不如!
乖乖打了针,母亲把宁安带回学校,中间不到五分钟胳膊上的红疹已经小了一大圈。
从自行车上下来宁安还有些晕乎乎的:“妈,今天这十五块钱花的可真值,我现在一点都不痒了!”
“我估摸着你们学校的医生真不行,说不定还真是兽医。”
“应该不会吧?”宁安心里有点发虚。
“行了,你赶紧上去吧,有事打电话,天快黑了,妈也要赶紧回去了,也不知道你爸把饭做好了没有?”
“做好了也肯定很难吃!”
“去去去,你爸现在做的比以前好多了。”
宁安笑嘻嘻,感觉快活极了:“妈我进去了,妈妈再见,路上慢点骑注意安全。”
“知道了,赶紧进去。”
一夜之间,宁安身上的红疹全部消失不见。
第二天,下了晚自习,王晓雯把宁安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真的没有了,连印子都没有,太神奇了,宁安我们以后学医吧!”
“还是算了吧,我姑就是医生,学医好难的,从我记事以来我大哥就跟着我姑学医,到现在我大哥还没出师呢。”
“这也太难了吧!”
“学医这个行当,治病救人,可是一点错都不能犯的,我这么粗心,一千个不适合!”
“我觉得我还行,说不定真能成。”
宁安翻了个白眼:“行行,大医生,赶紧回你的宿舍吧,再不回去就要熄灯了。”
晚上,宁安闭上眼睛,白天老师刚讲过文言文才背了一段人就睡着了。
无病无灾,心情自然就好,心情一好,运气就好,事事顺心。
数学老师不知道怎么想的,星期六晚上搞了个突击小测验,宁安考了班上唯一一个满分。
平日里数学最好的李亚军拿着宁安的试卷瞅了半天也没挑出一个错来。
“这次题简单,下一次你肯定考不过我!”
宁安心里美死了,面上还得装装矜持:“运气运气,你可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参加奥数比赛的人,数学上我哪能比得过您这座大神啊!”
李亚军推了推眼镜,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宁安嘿嘿傻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他那快有半厘米厚的镜片。
等李亚军回到自己的座位,王晓雯碰了碰宁安的胳膊:“你看什么呢?”
宁安小声道:“我在看李亚军的眼镜,镜片也太厚了吧,这得多少度啊?”
“我知道一点,听说有七百度。”
“七百度?”
“如果不戴眼镜,有人站在他的面前,他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真的假的?仔细想想我好像还没有见过李亚军不戴眼镜时候的样子。你说他是不戴眼镜好看呢,还是戴眼镜好看呢?”
王晓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安一眼:“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滚!你才看上他了呢!”
“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这次可把人家害惨了,听说数学老师当着整个办公室所有老师的面把李亚军狠狠训了一顿。”
“怎么可能,他就比我少了两分!”
“怪就怪在那两分,你知道他错哪儿了吗?”
“哪儿啊?”宁安有些好奇。
“第一道大题的第二个小题,全班只有两个错了,其中一个就是李亚军!”
“怪不到老胡那么生气,肯定是李亚军把题看错了,做完题之后又没有检查。”
不管怎么样,宁安难得考那么好,自己偷偷乐了好几天。
那会儿人人都用塑料梳子,宁安头发短,塑料梳太大,齿儿太宽了,梳了也白梳。
宁安晚自习下课上厕所的时候,顺道拐到小卖部里,拿一块钱随意从盒子里摸了把小木梳。
宁安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把十二厘米的小梳子越用越合她心意,算是意外之喜了。
梳子小不占地方,可以放进口袋里。沾过水之后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尤其是刚洗过澡后被水泡透的梳子变得格外柔韧,怎么弯也不会断。
宁安喜欢的不得了,她坚信自己发现了一件宝贝。
十四岁的宁安,人生中似乎只有三件事,吃饭、睡觉、学习。
前路漫漫,傻乎乎的不知目标为何物,却也算无忧无虑。
食堂里所有的饭菜她都喜欢吃,成绩优异,每天晚上倒头就睡,一觉到天亮,连梦都不会做。
她还是一个孩子,也像孩子一样生活着。
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有一个明确的拐点,会有一股力量突然出现引领着我们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自己。
星期五晚上,还有几分钟晚自习就要开始了,宁安正在和王晓雯讨论明天晚自习前要学的新歌。
“晓雯你知不知道明天我们要学什么歌?听说这次是谢均珊教我们唱歌,是不是真的?”
“嗯,已经定了,是周传雄的《我的心太乱》。”
“我之前都不知道谢均珊还会唱歌,你们是一个地方的,她唱的怎么样?”
“我觉得还行,反正比我唱的好多了。”
“这个是情歌吧,老班怎么会同意的?”
“不同意也没办法,隔壁班明天晚上看电影,我们学唱歌,对比不是一般的惨烈,怎么也要安抚安抚民心吧。”
宁安忍不住哀嚎:“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转班!”
“你想都别想,老班还要靠你拉高我们班的平均分呢!”
“哎……不提了。”宁安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你和谢均珊关系好帮我借借歌词呗。”
“明天抄不也一样。”
“不要!抄黑板上的太麻烦了,费眼睛。”
“行,你等着。”
王晓雯跑到谢均珊那里要歌词,宁安远远瞧着。
班长方江宁突然朝宁安走过来。
“有封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是上海来的,你看看是不是寄给你的。”
“信?”宁安扭头看向方江宁,脑海一片空白。
宁安接过信,指尖触到信封的那一刻如同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名字正确,地址正确,当她看清楚来信人地址的时候,整个人头皮发麻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