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81037400000005

第5章 县城的医生[76]

秋天有一次我从很远的田野上归来,路上受了风寒,生起病来。幸而发热的时候我已经来到县城,住在旅馆里了,我就叫人去请医生。过了半个钟头,来了一位县城的医生,个头儿不高,瘦瘦的,头发黑黑的。他给我开了一服普通的发汗剂,叫人给我贴了芥末膏,非常利落地把一张五卢布钞票塞进翻袖口里,不过同时干咳了一声,并且朝旁边望了望,接着就准备走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同我聊了起来,就留下来了。我烧得难受,料定今天夜里睡不着,所以很高兴有一个好心人同我聊聊。茶送来了,我的医生就谈了起来。他是一个机灵人,说话又利落又很风趣。世上有些事很奇怪:有的人和你长期住在一起,彼此关系也很亲密,然而你从来不和他推心置腹地说说话儿;有的人和你刚刚认识,就一见如故,彼此像做忏悔一样把心里话全抖搂出来。不知道我怎么博得了这位新朋友的信任,他竟无缘无故地,即所谓“冷不丁”地对我讲了一桩很不平常的事。现在我就把他讲的事说给厚意的读者听听。我尽可能用医生的原话。

“您是不是认识……”他开口说(那声音有气无力、哆哆嗦嗦,显然是因为抽了纯正的列别索夫烟草),“您是不是认识这儿的法官巴维尔·卢基奇·梅洛夫?……不认识……噢,没有关系。(他清清喉咙,擦擦眼睛。)这事儿嘛,实话实说,就出在大斋期,正在解冻的时候。我坐在我们的法官家里,在他那儿玩纸牌。我们的法官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很喜欢玩纸牌。突然(我的医生常常用“突然”这个词儿)有人对我说:‘有人找您。’我说:‘有什么事?’说是有人送来一张字条,大概是病家送来的。我说:‘字条给我看看。’果然是病家送来的……那好吧,您要知道,这是我们的衣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是一个女地主,一个寡妇,写给我的,说她的女儿病重,要我行行好,去一趟,并且派了车来接。嗯,这倒没有什么……可是她家离城有二十俄里,而且夜深了,路又非常难走。再说她家又穷,很难指望有两个卢布以上的酬金,就连两个卢布也未必拿得到,也许只能得到一块粗麻布或者一些谷物。可是,您也明白,还是救人要紧啊,人快要死了嘛。我突然把牌交给常任委员卡里奥宾,就朝家里奔去。我一看,一辆不像样的大车停在门口;马是农家的马,肚子老大,大得不得了,浑身的毛像毡一样。车夫为了表示恭敬,脱了帽子坐着。唉,我心想,老兄,看样子,你家主人一点也不阔气……瞧,您笑了,不瞒您说,我们这班穷人,凡事都要估量估量呀……如果车夫坐在那儿像一位公爵,连帽子也不摘,而且隐隐露出冷笑的神气,还不住地摇晃着鞭子,那你准能挣到两张大票子!可是这一次我看出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我心想,这也没有办法,还是救人要紧。我带上必不可少的药品,就上路了。您信不信,那路好不容易走呀。路真是糟透了:又是溪水,又是雪,又是烂泥,又是水坑,突然堤坝上又冲出个缺口——实在糟透了!不过我终于到了。房子小小的,麦秸盖顶。窗子里有灯光,看样子是在等着呢。迎接我的是一位老太太,神态庄重,头戴便帽。她说:‘救救命吧,很危险呢。’我说:‘请放心……病人在哪儿?’‘请您到这边来。’我一看,一个小小的房间,非常干净,角落里点着一盏神灯,床上躺着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姑娘,昏迷不醒。她烧得很厉害,呼吸困难——害的是热病。这儿还有另外两位姑娘,是她的姐妹,都泪汪汪的,十分惶恐。她们说:‘昨天她还好好儿的,吃饭很有胃口,今天早晨就说头疼,到晚上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是那句话:‘请放心。’——您要知道,这是医生必须说的话——于是我就给病人看病。我给她放了血,叫人给她贴了芥末膏,又开了一服合剂。这时我看了看她,看了又看,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娇艳的脸儿……简直是一个绝色美人儿!我顿时产生爱惜之心。那容貌真招人喜欢,那眼睛……谢天谢地,过了一会儿,她多少好些了,出了一身汗,好像清醒过来了,她朝四下里看了看,笑了笑,用手摸了摸脸……两姐妹俯下身去问她:‘你怎么样?’‘还好。’她说过,就转过脸去……我一看,她已经睡着了。我就说,现在需要让病人安静。于是我们都踮着脚走了出来,只留下一个丫头随时伺候。在客厅里桌子上已摆好茶炊,还有牙买加甜酒:这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少不了的。老太太向我敬过茶,就请求我留下来过夜……我就同意了:要不然这时候还能到哪儿去呀!老太太不住地叹气。我就说:‘您何必这样?她会好的,请放心吧,您还是去休息休息,已经一点多钟了。’‘要是有什么事,您叫人喊醒我,好吗?’‘我一定叫人喊您。’老太太就出去了,两姐妹也回自己的房间了。她们也在客厅里给我铺好了床,于是我躺下来,可就是睡不着——真是怪事!似乎已经够疲乏的了,可我总是忘不了我的病人。我终于忍不住,突然爬起来,心想,我去看看病人怎样了。她的卧室紧靠着客厅。于是我下了床,轻悄悄地开了门,可是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一看,那丫头已经睡着了,张着嘴,还打鼾呢,这鬼东西!病人脸朝我躺着,两手摊着,一副可怜的样子!我走过去……她突然睁开眼睛,紧紧盯住我!……‘您是什么人?什么人?’我发窘了,就说:‘小姐,别害怕,我是医生,来看看您现在怎么样了。’‘您是医生吗?’‘我是医生,医生……是您母亲派人到城里把我接来的。我给您放过血了,小姐,现在您就好好休息吧,再过三两天,上帝保佑,您就能起床了。’‘啊,是的,是的,医生,不能让我死呀……求求您,求求您了。’‘您这是怎么啦,上帝会保佑您的!’我心想,她又发烧了。我按了按脉,是的,又发烧了。她望了望我,突然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我对您说说,我为什么不愿意死,我对您说说,我对您说说……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只是请您不要告诉任何人……您听我说……’我俯下身去,她把嘴凑到我的耳朵上,她的头发擦着我的脸——不瞒您说,我的头都发晕——于是她小声说了起来……我一点也听不懂……哎呀,她这是说胡话……她说了又说,说了又说,而且说得很快,好像不是说的俄国话,说完了,身子哆嗦一下,就把头放到枕头上,竖一个手指头警告我:‘您小心,医生,别告诉任何人……’我好不容易使她安静下来,给她喝了些水,把丫头叫醒,我就走了出来。”

医生说到这里,又使劲儿闻了闻鼻烟,愣了一阵子。

“可是,”医生又说下去,“到第二天,和我的期望相反,病人并没有见好。我想了又想,突然决定留下来,虽然还有别的病人等着我……您也知道,对病家是不能怠慢的,怠慢了病家,以后行医就难了。可是,第一,这儿的病人确实在危险中;第二,我得说实话,我已经对她很有好感了;再说,这一家人我都很喜欢。她们虽然不是什么有钱的人,但她们所受的教养可以说是罕见的……她们的父亲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是著作家,不用说,是死于贫困,但生前已经让孩子们受到极好的教育,书也留下很多。不知道是因为我热心照顾病人,还是另有什么原因,反正,我敢说,这一家人都很喜欢我,像亲人一样……况且,路也烂得太厉害了,可以说,交通完全断绝了,到城里去买药也极其困难……病人一直不见好……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可是,您瞧……这么一来……(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您说……(他又闻了闻鼻烟,干咳了两声,又喝了一口茶。)我就直截了当对您说吧,我的病人……怎么说好呢……就说吧,我的病人爱上了我……也许不是,不是爱上了我……不过……真的,这该怎么说呢……”医生低下了头,脸也红了。

“不,”医生很激动地说,“怎么能说爱上我呢!一个人到底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价。她是一个有教养的、聪明、博学的姑娘,而我呢,连我的拉丁文也忘了,可以说,忘得干干净净的了。至于身材(医生笑着看了看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夸耀之处。不过我生来也不是傻瓜,我不会把白的说成黑的;我也懂得一些情理。比如,我心里很明白,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她的名字叫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对我产生的不是爱情,可以说,是一种友好的情谊和尊敬。虽然她自己在这方面是弄错了,可是她的地位是怎样的,您自己想想吧……不过,”医生带着很明显的慌乱神情一口气说完这些互不连贯的话之后,又补充说,“我似乎说得有点儿乱了……这样说您恐怕一点儿也不懂……那我还是按次序好好地对您说说。”

他把一杯茶喝干了,便用比较平静的语调说起来。

“嗯,嗯,是这样的。我的病人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一天比一天重。先生,您不是医生,您无法了解我们医生的心情,尤其是医生最初预料到自己无力制服病魔时的心情。自信心不知道哪里去了!突然胆小起来,说不出地胆小。似乎觉得,自己所有的本事全忘光了,病人不相信你了,别的人也发现你慌了手脚,很勉强地向你报告症状,皱着眉头看着你,悄悄地嘀咕着……唉,真糟呀!心想,有专门治这种病的药呀,只要找到就行。哦,不就是这种药吗?试一试,不行,不是这种药!再不让药有发挥效用的时间……一会儿用这种药,一会儿用那种药。有时抓起药典……心想,在这儿呢,就是这种药!其实,有时是胡乱翻到的,心想,也许碰巧能行呢……可是病人的病情越来越重,也许别的医生能治吧。于是就说,要会诊,我负不了这个责任。在这种情形下显得有多么蠢呀!不过,渐渐也就习惯了,不觉得怎样了。人死了,不是你的罪过,你是照规矩行事的。可是有时看到人家盲目信任你,自己明明知道无能为力,心里还是非常难受。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一家人正是这样信任我,简直忘记了她们家的女儿正在危险中。我也只有宽慰她们,说不要紧,可是我自己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尤其倒霉的是,偏偏道路又那样难走,车夫出去买药,常常要好几天。我常常待在病人房里不出来,寸步不能离开她,给她讲各种各样好笑的事儿,跟她玩纸牌。夜里也守着。老太太流着眼泪对我表示感谢,可是我心想:‘我不值得你感谢。’我坦率地对您说——现在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爱上了我的病人。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对我也很依恋,常常要我一个人陪她,不让任何人到她房里来。她一和我谈起来,就问我在哪儿念过书、日子过得怎样、有哪些亲人、和哪些人来往。我觉得,不应该让她多说话,可是,想制止她,坚决制止她,我做不到。我常常抓住自己的头,想:‘你干什么呀,强盗?……’可是她却抓住我的手,握着,望着我,望上很久很久,然后转过脸去,叹一口气,说:‘您这人多好呀!’她的手热得烫人,眼睛大大的,令人心醉。她说:‘是的,您心肠好,您是好人,您不像我们这儿的一些人……真的,您不是那样的……怎么我以前不跟您相识呀!’我说:‘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您静心养息吧……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值得您这般看重……只是您千万要安静,静心养息……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您会恢复健康的。’我得顺便对您说说,”医生把身子向前俯了俯,扬起眉毛,补充说,“她们和邻里人很少来往,因为低微的人跟她们不相称,她们又不愿意高攀富贵人家。我可以对您说,这是极有教养的一家,所以我也感到光彩。她只有我服侍才肯服药……她由我扶着,可怜巴巴地抬起身来,把药服下,就看起我来……我的心怦怦直跳。然而她的病情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了。我心想,她要死了,一定要死了。说实话,哪怕我自己躺到棺材里也好呀,可是这时候她的母亲和姐妹们一直看着我,盯着我的眼睛……渐渐不信任我了。‘什么?怎么样呀?’‘没什么,没什么!’都神志不清了,怎么是没什么呀!有一天夜里,我又是一个人守在病人身旁。丫头也坐在那里,正在大声地打鼾……说起来,也不能责怪这可怜的丫头,她也劳累坏了。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整个晚上都感到很不好,烧得很难受。她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半夜,最后好像睡着了,至少躺着不动了。屋角里圣像前点着一盏神灯。我坐着,也垂下头,打起瞌睡。突然好像有人捅了一下我的腰侧,我转过头来……哎呀,我的天哪!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正睁大了眼睛盯着我呢……嘴张着,脸烧得通红。‘您怎么样?’‘医生,我要死了吧?’‘哪儿话!’‘不,医生,不,我求求您,要是您知道……请别说我会好……您听我说……您行行好,不要瞒我吧!’她异常急促地喘着,‘我要是知道我一定要死了……那我要把什么都对您说说,什么都说说!’‘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可别这样想!’‘您听我说,我一直没睡着,我看了您很久了……看在上帝面上……我相信您,您是一个好人,您是一个诚实人,我诚心诚意恳求您:对我说实话吧!您要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呀……医生,您行行好,告诉我,我危险吗?’‘我对您说什么好呢,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别这样想吧!’‘行行好,我恳求您!’‘我不能瞒您,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您的病确实很危险,不过上帝是仁慈的……’‘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她好像高兴起来,一张脸显得非常愉快。我害怕起来。‘您别怕,别怕呀,我一点儿也不怕死,’她突然抬起身子,用胳膊肘支撑着,‘现在……好,现在我可以告诉您了,我真心实意地感谢您,您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我爱您……’我呆呆地望着她,我非常害怕……‘您听见了吗?我爱您呀……’‘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我哪儿配呀!’‘不,不,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她突然伸出两只手,抱住我的头,吻了吻……不瞒您说,我差点儿叫起来……我一下子跪下来,把头埋到枕头里。她不说话,用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抚摩着我的头发;我听见她在哭,我就安慰她,叫她别伤心……我实在不知道对她说的是什么……‘别把丫头惊醒了,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我感谢您……请相信我……安静些吧。’‘够了,够了,’她一再地说,‘随她们便吧。哼,醒了也好,有人进来也好,都不管了,反正我要死了……可是,你有什么胆怯的,你怕什么?抬起头来……也许您不爱我,也许是我错了……要是这样,那就请您原谅我。’‘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您怎么这样说呀?……我爱您,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她对直地看了看我的眼睛,张开两臂:‘那你拥抱我呀……’我可以坦率地对您说,我不明白我在那一夜怎么会没有发疯的。我觉得,我的病人是在毁灭自己,我看出来,她的神志不是完全清楚的;我也明白,如果她不认为自己要死了,她也不会想到我,不管怎样,活了二十五岁没有爱过一个人就死去,实在太遗憾了,所以她因此感到非常痛苦,因此她在绝望中就连我这样的人也抓住不放……现在您明白了吧?她就是用两臂抱住我,不肯放开。‘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请您顾惜顾惜我,也顾惜顾惜自己吧。’我说。‘还有什么好顾惜的呀?’她说,‘我反正要死了……’她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如果我知道我还能活下去,还能做一个体面的小姐,那我会害羞的,真要害羞……可是现在有什么呢?’‘谁对您说,您要死了?’‘哎呀,得了,你骗不了我,你不会说谎,你瞧瞧你自己吧!’‘您会好的,亚历山得拉·安得列耶芙娜,我能把您的病治好;我们会求得您母亲的祝福……我们结为夫妻,我们会很幸福的。’‘好,好,我得到你同意了,我应该死了……你答应我了……你对我说了……’我很痛苦,有很多原因使我痛苦。您想想看,确实有时有些小事,似乎没什么,却使人痛苦的。她突然问起我的名字,不是问我姓什么,是问我叫什么名字。糟糕的是,我的名字太俗气了,叫得利丰……是啊,是啊,叫得利丰,叫得利丰·伊凡内奇,在她家里都叫我医生。没办法,我只好说:‘小姐,我叫得利丰。’她眯起眼睛,摇了摇头,用法语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话——哎呀,恐怕是一句不好的话,随后又笑了笑,笑得也不妙。就这样我跟她一起过了差不多整整一夜。早晨我走出来,就像发了疯似的。我再走进她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喝过茶之后了。我的天,我的天哪!她的模样儿已经变了,比死人只多一口气了。我向您发誓,我现在真不懂,真不懂我当时怎样经受得起这种折磨的。我的病人又拖了三天三夜……那是多么难挨的三夜呀!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呀!……最后那天夜里,那情形您是无法想象的——我坐在她旁边,只是一心祈求上帝:快点儿让她死吧,也让我马上死吧……突然老母亲闯进房里……昨天我已经对她,就是说,对老母亲说过,没有什么希望了,不会好了,可以去请牧师了。病人一看见母亲,就说:‘噢,很好,你来了……你看看我们吧,我们相爱了,我们已经订了婚约。’‘她这是怎么啦,医生,她怎么啦?’我面如死灰,就说:‘她是说胡话,是烧的……’可是她却说:‘够了,够了,你刚才对我说的完全是另外一番话,你还接受了我的戒指呢……你怎么装假呀?我妈心肠好,她会原谅、会理解的,我可是要死了,我何必说谎。把你的手给我……’我跳起来,跑了出去。老太太当然也猜到了。

“不过,我不再打扰您了,而且,说实话,我自己想起这一切也很难受。我的病人到第二天就死了。祝她早升天堂!(医生说这话说得很急促,而且还叹着气。)她在临死的时候请求家里人都出去,只留我一个人陪她。她说:‘请原谅我吧,也许我对不起您……病呀……可是,请您相信,我没有像爱您这样爱过任何人……不要忘记我……把我的戒指保存好……’”

医生转过脸去。我握住他的手。

“唉!”他说,“咱们谈点儿别的吧,要么,是不是打打小牌?说实话,我们这种人没资格沉醉于这样高尚的感情。我们这种人应该关心的是,孩子不要啼哭,老婆不要吵闹。后来我也结了婚,即所谓合法婚姻……可不是吗……娶的是一个商人的女儿,有七千卢布的陪嫁。她叫阿库丽娜,倒是和得利丰很般配。不瞒您说,这婆娘很凶恶,好在一天睡到晚……怎么样,打打小牌吧?”

我们就坐下来,打起小牌。得利丰·伊凡内奇赢了我两个半卢布。他赢了这么多就心满意足,到很晚时候才兴冲冲地走了。

同类推荐
  • 边走边想

    边走边想

    《陈世旭散文选集》主要收录了陈世旭的60多篇作品,包括:“森林”、“河谷”、“三清山”、“李白墓碑”、“园博园”、“洞经音乐”、“常山高士”、“人生的资产与负债”、“像鱼那样生活”、“学会遗忘”、“文学天地”、“古怪一族”、“自律四戒”等。这些作品内容丰富,构思精巧,文笔精妙,从不同的角度反映了作者的思想感情,具有较高的可读性,非常值得欣赏。
  • 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生活

    本书是日本著名诗人谷川俊太郎年近古稀时的作品,在这期间他经历了父亲去世,孙子出生,好友离别,也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生活并非完全地独处,而是更加自由地与自己、朋友、世界交谈,朴实、热情、有趣、自在、优雅的一个人生活中有着无法言说的秘密。作者用细腻而充满禅意的笔触,记录下那些容易被日常琐事所湮没、难以捕捉的心情波动,从细碎平凡的衣食住行等日常小事入手,写信、吃饭、听音乐会、诗歌创作,描写对亲情、友情、爱情的体悟,坦诚豁达地谈论生与死、婚礼和葬礼。人生一言难尽,作者却什么都坦诚相告,成就了这本充满人生轻哲学的散文集。
  • 不一样的天空

    不一样的天空

    《不一样的天空》共4辑文字,篇篇皆有很强的可读性。这些文字以意象纷繁的深度联想打破了游记散文的惯有格局,虽然作者并未避开那些身边的小情、小景、小事物,但不把眼光囿于狭小的个人天地,文字本身体现为一种精神延伸。作者随时感受着现实与自然的剑拔弩张,深情款款地表达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世道人心的观察。作者用心接近事物背后那些神奇而广阔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读者借助那些清丽的记录,完全可以感悟文字背后的精神重量。所有的一切共同指向一种我们久违的安如磐石的生活:平易、平等、本分、自重。
  • 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

    唐诗、宋词、元曲,是矗立于中国文学目前的三座高峰。
  • 伟大的念头在孤独中不朽

    伟大的念头在孤独中不朽

    青春,对你来说只是匆匆一段逝去的时光,对我来说除了好久不见,还有遗憾。如果这七年之间,我能赶在他之前联系你,向你释怀这么多年的思恋。也许,站在你身边的新郎不再是他。时隔多年,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身边的一切都在发生改变。我再见你时,当初那种对你心动依然还在,仿佛除了你,其他的都是将就。
热门推荐
  • 异界之五绝纵横

    异界之五绝纵横

    刀光剑影中方显英雄本色,是非恩怨后才现侠骨柔肠……
  • 我的女友是九叔传人

    我的女友是九叔传人

    偶然得知了女友阿九是九叔传人的身份,祝守一也因此被卷入各种奇怪是事件当中走进平常接触不到的世界另一面,遭遇光怪陆离的都市传说,甚至……与死去多年的九叔在梦世界相会……这里是“僵shi先生”世界一百年后的同人故事(小情侣日常+悬疑事件,穿插一些890年代港产电影人物玩梗向)
  • 追猫少年

    追猫少年

    喂,你在想什么?不要对着她傻笑,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 劫魂咒

    劫魂咒

    四年之后,她从遥远的玉冥雪山奔赴而来,带着前世今生的灭魂之咒,誓言洗尽地底之下,千万森然白骨生前耻辱。一花一蝶,灭尽恶人邪魔。七血三泪,救赎痴人怨灵。漠漠轻寒上小楼,淡烟流水画屏幽。劫杀魂咒,斩狂灭世。
  • 我突然变这么厉害

    我突然变这么厉害

    震惊!一觉醒来,竟穿越成小捕快?“叮!”突然间,人变帅了,武功也变高了。“爱卿,你在做什么?那是朕的皇后……”“抱歉,皇上你刚才说什么?”顾鸣转过身,手里拎着一只九尾狐妖。抓人、捉妖、除魔……样样精通,这,就是捕神!
  • 戮魔师

    戮魔师

    上古时流传下来的戮魔师,比之近代的驱魔师更加强大,手段更加残忍,在他眼中,魔,不分好坏,一切威胁到羁绊的人都要被戮灭!当他遇到近代的驱魔师,又会爆发出怎样的争斗?这一切最终的谜团又是什么?
  • 天使陷爱记

    天使陷爱记

    莫寒斜着身子靠在门上,夕阳的余晖将他完美的侧脸诠释得高贵又略带淡淡忧伤,挑眉问,“风亦沫,认真回答我,为什么要追我?”风亦沫嘴角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很简单,我喜欢挑战高难度。那年,风亦沫以满纸荒唐的泪水演绎了将军与妓。世界那么大,唯独没有我的丝毫痕迹,却又让你我相遇。走着走着就散了,先爱的是我,先放手的,自然也是我。只是依旧幻想,奢想用瘦弱的肩膀挡去一丝遗伤之后再算,再算。——风亦沫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我是阴阳大宝剑

    我是阴阳大宝剑

    主角:乔杉。本是一弃婴。十八年后他得知自己不仅是阴阳之命,还是一柄‘阴阳大宝剑’转世。从此他踏上了斩妖驱鬼、除魔灭灵之路。恐怖的僵尸、邪恶的厉鬼、异国的恶灵……艳丽的女阴差、火爆的极品校花……我叫:乔杉。我是阴阳大宝剑,斩尽世间邪恶的大宝剑!
  • 姜家赘婿

    姜家赘婿

    同样是九年义务教育,为什么你这么优秀……唐远,一个不断给姜家解决危机的小小赘婿,有人怀疑,他读小学时,偷偷上补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