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交流过后,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一定的了解,陈实还带着杨志过去看了看黑目老祖的衣服残片。不过,即便如此,杨志也没有放松警惕,少年是老人弟子或者假扮的概率不是没有,而且,北塘镇一战折损了三位玄真弟子,将陈实带回去不仅能测试他是不是邪修残党,还可以说明具体情况,了却宗门疑惑,更重要的是,这小子和他体内的那股奇怪力量的确是制造出这震撼一击的源头,若能收下这小子当门徒,他们玄水宗又将增添一大战力。
正好陈实也不排斥加入对方宗门,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触碰到的,能加入玄门仙道的途径,他们很快就商量好了,一起前往南方明玉湖上的玄水宗。
当然,在走之前,陈实还询问了关于韩元庆的事,但自那一击后,连作为通目修士的杨志都受创不小,被吹飞到了边缘,更别提实力连黑目老祖都不如的韩掌柜了,虽然不见踪影,但可以预计的是,他现在不是重伤就是垂死,生命火焰微弱,在这片宽阔废墟里根本无从寻起,他们也只好放弃,仅发出通告让同门修士注意此獠。
在废墟中休息了半个晚上,第二天天刚亮,杨志就带着陈实朝着南方出发了,临出镇子前,陈实果然感受不到任何阻拦自己的东西了,于是好奇地向杨志询问起来。
“这是先贤们当初在抵挡异族入侵时,所设下的护城法阵,只是黑目老祖偶然发现,反向启动了阵法,便制造出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囚笼,”杨志拿脚在地上一抹,踢开落叶碎土,露出几块碎裂的石板,“要在城中破解它其实很简单,反而无法在城外破解,只能用蛮力强行撞碎大阵。黑目老祖也是自信城内无人懂阵法,才敢这么做的,可惜,最后还是被你在城内用蛮力打开了大阵。”
听了此话,陈实小脸一红,有些骄傲,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般。
“哎,不要自满,这古阵久经风雨,能启动便是一个奇迹了,被你一剑破开,实在是它年岁太大,若是换做百年前,你这一击,最多只是给它挠痒痒罢了。”杨志给陈实当头泼上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燃起的恶魔。
一棒子打完后跟上的是一根萝卜,杨志一路话语不停,不急不慢地道:“好在,你还年轻,现在就能做出这样的壮举,将来一剑破开一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天道酬勤,就是不知你能否经受住这份考验了!”
“受教了!”
数天过去,在二人的同行相处中,陈实机警聪慧的表现的确让杨志刮目相看,开始放松警惕,而且陈实真的对炼气之道是丝毫不懂,还希望自己能帮他分辨出体内另一股力量和灵力的区别,放心地把内腑对自己开放,若是他有心,数息间便能毁了这个少年的根基,让他一生只能做一介凡人。
“这股力量我是无能为力了,你只能自己去摸索。不过,这柄古剑上刻的应该是古代祭祀用的纹样,严格上说,它不算是一件法宝,而是一柄普通的礼剑,只不过可能埋在地下很久了,才在某种东西的影响下附带上一股奇异的力量,而这力量恰巧和你身上的来源一致,所以才能被你使用。”
“哦,难怪这么不禁使!”陈实点点头,又了解到不少知识。
“古剑上的力量已经耗尽了,你以后还是用那柄短剑吧,正好你也在练气。”这短剑指的正是当初胡远的遗物,二人离开北塘镇的时候,恰好在路边的枯木上见到了它,而它的鞘陈实也没扔,恰似人入正途、剑回原鞘,上天冥冥有意。
“是这样吗?”陈实拔出匕首,将体内刚练出的一丝灵力往里一灌,短剑立刻就放出了光华。
“噗!”杨志刚喝进嘴里的酒一下全喷了出来,赶紧用脚一蹬陈实,把他踢了个哆嗦,那短剑上的光芒才微弱下去。
“大白天的,你要干啥啊!”杨志抹了抹嘴角的酒液,不住地道。他们现在可是在一间酒楼里坐着,周围人来人往,无数双眼睛正看着呢,一旦暴露了自己修士的身份,少则被人围观,多则有人跪着求你收他们为奴为婢,脸上眼泪鼻涕一起出来,哭爹喊娘,要生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人家怎么了呢,实在是麻烦至极。
“抱歉,杨叔,野惯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陈实这下才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同时将匕首揣进怀中,埋头大吃饭菜,装作无事发生。
就在他俩安静下来吃饭的这会功夫,旁边的一桌空位子上来了两位客人,一看就是这家店的老熟人了。四张凳子一人一张拉到桌子下搁脚,倚在桌子摆出一个舒适的姿态,手都不用招,店小二一见是这二位,就已经端来了一碟花生米,两壶老酒,不用碗不用盅,二人喝着老酒吃花生,没几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唉,最近半夜出事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黑脸哭着一张脸,率先开了口。
“可不是吗!就那个张哥,七尺来高的一个汉子,耍得一手好刀法,没守过两晚啊。”对面的歪嘴摇着头惋叹道。
黑脸狠闷下几口老酒,抓起一把花生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我跟你说,昨天巡夜的白家小子,临夜前还在放狠话,今天早上,他的人头就被挂在了自家门口的那颗枣树上,新鲜的很,下面聚了好几条野狗在那尝人血呢!”
歪脸咕咚咽了口口水,道:“难怪今天看到白家杀狗曝尸,弄得整条街满是血气。”
说完,黑脸摇头沉默,歪脸则抓起了酒壶,咚咚咚,一边往里灌酒,一边往外漏,深蓝色的衣袍湿润了一大块,可他丝毫没有发觉,把酒壶往桌面上一砸,溅起点点酒花,铺到了周围,“今晚终于是轮到我们俩了,这可咋办嘛!”
黑脸也跟着灌下几口,把脸一横,冷冷道:“还能咋办!上街,和那‘夜狮子’拼个你死我活呗!”
歪嘴低头看了看腰间自己的爱刀,心想,若是自己真的上去和‘夜狮子’搏斗,以他这份三脚猫功夫,怕不是落个人刀俱碎的下场,第二天,就轮到自家头颅挂在门口了。
“李盛,你是孤家寡人一个,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五岁稚童,内人几年前还落了病,这个家要是少了我,怕是第二日都要随我而去。”歪嘴摇晃酒壶,诉苦道。
“那你尽可不来,我一人足以!”黑脸李盛瞪了歪嘴一眼,几口把酒饮尽,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一扔,便独自挎刀走出了门外。
“唉,造孽啊!”歪嘴仰头灌酒,直到将自己灌得咳嗽起来,这才能挤出几滴眼泪,混着鼻涕一块抹掉,然后挎上刀,喊道:“小二,结账!”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的话语,陈实也只得感慨,无论哪朝哪代,都有这样的事发生,只要有人过得好,就有人过得差,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整个天地间的资源不仅有限,还无法平均分配。如果平常遇到这些事情,他们一般是不会出手的,但是,这一次,恰好涉及到了超凡的领域,杨志对于这个“夜狮子”,提起了几分兴趣。
店小二还在旁边的桌子上擦拭酒液,杨志咳嗽了一声,将他喊了过来,问道:“小二,刚才那二位所说的‘夜狮子’是何物?我们二人初来乍到,也想有些防备。”
“二位客官莫要惊慌,这‘夜狮子’也是才出现不久,只在夜间吃人,我们还不曾听闻有人在屋子里被杀的。二位只要今晚关紧门窗,听到任何动静都不打开,待晚上过去,便可无事。”
“噢!那不知这‘夜狮子’称号是如何来的?食人者真是一只狮妖?”
“是不是狮妖我不清楚,不过,但凡见过此兽的活人,都说它浑身黄毛,粗脖鬃领,头大如斗,尾若长鞭,来去似闪电。”
“嗯!”杨志点点头,继续道:“既然真有此怪肆虐,这偌大的一个榆丘镇,为何不去请个修士解决此物,反而任凭妖兽闹得人心惶惶呢?”
“这?”店小二挠挠头,心想,我哪知道上头的几位人物是咋考虑的,这榆丘镇上每天人来人往,就算隔晚少了几个,也不过九牛一毛的小事,连城外截道的盗贼杀的人都比这“夜狮子”吃的多。
当然,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正纠结言辞的时候,恰逢这时酒楼里有几位人物,替他答了这个问题。
“什么‘夜狮子’!不过是一得了疯病的大黄狗,晚上一到出来咬人而已,若是连这都要麻烦玄门的修士出马,那我们榆丘岂不是成了邻人的笑柄!”
杨志往后看去,说出此话的人阔绰着装,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嚣张跋扈”,周围还围着一群泼皮瘪三,显然是此处地头蛇那类的人物。
再一细看过去,此人两眼浮肿,脑袋空空,一副酒囊饭袋模样,极好操控,杨志便提了笑脸过去,抱拳道:“在下杨志,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张!”
“原来是张兄,失敬失敬!”杨志来到近前,被周围的小弟们挡在外面,便再度拱手,道:“其实我在听了‘夜狮子’的传闻后,心中也是和张兄你一样的想法。”
“哦?”
见张大胖不以为然,杨志继续开口说道:“恰巧小弟还学过几手棒法,正愁没地使呢。依我看,要不今晚就请张兄你做个见证,看我杨志如何除掉这‘夜狮子’,肃正榆丘的风气。不知意下如何?”
这张大胖一愣,真没想到杨志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当下便笑道:“原来杨兄弟还有绝技傍身啊。那行!难得兄弟你有如此想法,我张大彪便陪你一同前去,若是你能捉了这条癞皮狗,明日悬起来示众,我便送你十锭白银,以彰功绩!”说完,挥手让一旁的手下们给杨志让出一座来,倒酒互敬。
“好,一言未定!”杨志接过酒杯来一饮而尽,没有一丝犹豫。
“大家还不给杨兄弟敬上一杯!”周围的小弟们纷纷开始见势起哄,场面乱成了一团。而其他明眼人见了此处的豪言壮语,皆是不住地摇头,没一个敢上去劝的。
“今晚杨兄弟的这顿饭,我包了!”这是基本忽略了所有言语,只顾埋头扒饭的陈实,接收到的唯一的一句话。他立马喊来店小二多加了几道硬菜,终于是有肉了。
没过多长时间,就在陈实刚刚吃完所有饭菜的时候,杨志便带着一身的酒气坐回了他的对面,他在张大彪那蹭了好几壶酒,已经心满意足。
“吃饱了吗?”
“差不多。”
“好!”杨志一撑桌子站了起来,朗声道,“我们现在就出发!”语毕,二人就离了酒楼,走进苍茫的暮色中,给众人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
出了酒楼后,杨志和陈实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当然,这是在等待夜幕降临,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没钱了,只能睡在大街上,刚才若不是有个张大彪出来喊了一嗓子,他们这顿只能吃到一碟青菜,两碗粗饭和半壶酒。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发通告悬赏这只‘夜狮子’,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啊!”本想着捞一把救急的打算落空,杨志有些郁闷,想他堂堂一位通目修士,居然躺大街,说出去谁信啊!
陈实在一旁默默打坐,吸纳天地间微弱的灵气,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杨志的修士生涯重在低调,就像是各种武侠小说里所描绘的,那种会绝世武功的乞丐,他有一身超凡的本事,但不用它赚钱。虽然不知道其他修士是什么样子的,但光从马秦云几个人的样子来看,像杨志这样的修士应该是独一档的。
不过,也多亏了杨志那极度丰富的生活经验,才能让陈实在几天时间里学到了各种小到风土人情,大到洲郡时事的知识。
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有四个大洲分布,分别是人族占据的西漠洲、北冀洲,和妖族占据的东临洲、南凡洲。其中西漠洲最小,到处是黄土山川沙漠;而北冀最大,位于中心,几乎占据了大陆一半的面积;东临洲第二大,由妖族中的激进派控制,一直妄图与人族争夺大陆霸主的地位;与之相对的南凡洲上妖族则是温和派,常年在山林中隐居,几乎不与外界接触。
至于陈实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北冀洲里靠近东南方位的潮河郡,与妖族所占据的东临洲仅隔着一片荒林。
潮河郡是北冀洲八郡之一,地位常年倒数,虽然与东临洲仅隔一片荒林,但自从八百年前的池渊一战惨败后,就再不是妖族的主力进攻方向了,它们与潮河南边的苍梧郡开始了长达百年的互掐。
据究原因,好像是苍梧一词冒犯了他们东临郡的神树,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