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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致命一击

“好哇!”长孙琏放下朱笔,眼角满是笑意,“这下轻轻该死心了吧!朕这就去告诉轻轻!”长孙琏站起来正要往殿外走去,马三宝出声阻拦道:“陛下,请听臣一言,陛下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先生,苏先生通过陛下得知此消息,她会不会以为陛下幸灾乐祸,或者会想直接将陛下视作幕后操作着!”

长孙琏停下脚步转过身子,看着自己这个龙延殿总管,他不愧是迷倒了长孙恒和慕武皇后的情场老手,说话直戳要害。

“马卿此话甚是有理。”他又坐回案前,马三宝也跟着跪下,“可轻轻万一不知道此事,还对常黎心存幻想,那又当如何?”

“此事陛下不必担心!”马三宝说,“臣在宫里已经五年了,这宫里本就是是非之地,常大人的事会有人告诉苏先生的。臣向您保证,过不了今日苏先生就会得知此消息。当日宴会,苏先生就对陛下产生诸多误会,这几日苏先生心情会极度低落,陛下千万别去招惹她。苏先生是心怀家国之人,她绝不会因儿女情长而无法自拔。”

阿炎在旁边竖起耳朵听完马三宝这番滔滔大论,不禁拍手叫好。

果然不出马三宝所料,当晚苏轻轻从宫女口中得知了此消息。帝都都在传,樊州才子常大人与美丽的静雯郡主,乃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薛戎戎本以为小姐会大哭一场,发泄一番。令人惊讶的是苏轻轻并没有什么异常,晚饭也一如往常,还饶有兴致地让方沁找来一把古琴弹奏了一首十面埋伏,听得乾安宫所有宫人如痴如醉。躲在远处的长孙琏看此情形不由得欢呼雀跃,轻轻果然是想通了。

半个月后,长孙琏才来探望苏轻轻,轻轻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另一件诡异的事情正悄然而来。南燕二皇子慕容离代表南燕出使南晋,并且送来一位公主欲许配给南晋陛下。坐在朝堂龙椅上的长孙琏面露不悦之色,他最讨厌这种政治联姻,后宫的那几个女子,除了长依,其他都是因为政治而娶,再者他和轻轻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点,倘若此时娶了这位南燕公主,轻轻会怎么想?

“二皇子有心了!”长孙琏出言道,“朕中宫皇后早立,你们公主高贵怎可为妾,这样吧,朕的堂弟柔王正值适婚年龄,不如就将公主许配给他,不知二皇子意下如何?”

“回陛下!”慕容离趾高气扬道,“我南燕虽是小国,但也不能被人这样欺凌,臣的皇姐是南燕嫡长公主,身份高贵,怎能屈尊下嫁一个没有封地的柔王,陛下此举也太看不起我们南燕了!”

站在长孙琏身边的马三宝惊奇的发现,这位南燕二皇子竟然跟苏先生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尤其是眉眼和嘴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马三宝心生疑虑,他们两人一个是南燕皇子,一个是南晋县令之女,二者莫非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时候慕容丞相拄着拐棍站了出来,笑脸迎人地看向有些气急的慕容离:“二皇子息怒,陛下和南晋绝无半点轻视南燕之意,只是这联姻关乎着两国的外交关系,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他说完用那久经沧桑的眼睛看向长孙琏。

“是啊!”长孙琏会意地接过话茬,“丞相所言极是,二皇子,朕已在驿站为你们打理好住所,你们车马劳顿想必也累了,此事容后再议。”

“是,臣遵旨!”慕容离行礼道。

早朝过后,长孙琏派阿炎悄悄跟在慕容离身后。这南燕与南晋虽是邻邦,但是关系一直处于不温不火互不侵犯的状态。反之南燕与羌胡关系紧密。他想让阿炎打探一下南燕为何忽然送公主联姻,其中可有什么阴谋?

晚上在龙延殿,阿炎带回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在驿站他压根没看见所谓南燕公主的车驾。慕容离回到驿站就换上便服去街上闲逛了。

马三宝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回陛下,臣听说南燕陛下与皇后生育了四个皇子,长子为慕容鑫,没有听过还有一位嫡长公主啊!不,不仅如此,臣曾经听长公......不,臣听长孙恒安插在南燕的眼线说,这南燕皇帝膝下根本没有公主!”

“难怪我连南燕公主的影子都没见到呢!原来压根就没有。”阿炎这才恍然大悟。

“放肆!”长孙琏将桌上的砚台掀翻在地,吓得阿炎和马三宝双双跪倒在地,不敢抬头。“慕容离竟敢玩弄朕,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公主来与朕和亲,他们南燕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阿炎,你去把慕容离给朕抓来!”

阿炎领命正要离开,马三宝急忙喊道:“将军且慢!”又转向长孙琏,“陛下,您这样将慕容离抓来,南燕那里不好交代,陛下何不先忍忍,明天一早当庭质问,看南燕如何作答!”

“哼!”长孙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朕倒要看看,明日慕容离如何当庭变出一个长公主!”

第二日在庄严肃穆的朝堂上,身着一身黑色的长孙琏表情凝重,如审判者般看向站在朝堂中间的慕容离。只见慕容离穿着正红色朝服笔直的矗立在大殿中,阿炎不禁揉了一下眼睛,这个威风凛凛的南燕使臣还是昨日那个在大街上见什么都稀奇,动如脱兔的风流公子吗?

“二皇子!”长孙琏开口道,“你们南燕真送来一位公主与朕和亲,并且此公主不是你们为了应付和亲随便从世家之女中挑选一位封为公主的?”

“回陛下!”慕容离双手合十在胸前,低头说道、“这位和亲公主确实是臣的父皇和母后的嫡出长女,臣的皇姐,南燕最尊贵的长公主!我们南燕虽不如南晋富强,但绝不会用一个世家之女欺骗陛下!”

“放肆!”长孙琏本来想给他一个说出实情的机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识抬举,他呵斥道,“据朕了解,南燕皇帝只有数位皇子连庶女都没有,何谈嫡长公主,慕容离你可知欺骗朕会是什么下场?”

此刻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悉数投向了这位南燕使臣,看他如何作答。

“欺君之罪按律当斩,臣自然知晓。”慕容离挥舞着袖子朝长孙琏鞠了一躬,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惧色,“陛下你有所不知,二十年前,我母后身怀六甲,去南晋一所寺庙祈福,借宿在了一位县令家,后来我母后忽然临盆就在那里产下臣的皇姐、那时正值我父皇登基,母后就把天生瘦弱的皇姐寄养在那位县令家。直到前不久,父皇母后才认回皇姐。”

“原来如此啊!”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讨论着。

对于这番解释,长孙琏半信半疑,既然南燕王后把女儿寄养到那位县令家,那为何时隔二十年才去寻找女儿,让女儿在乡下受苦,作为生身父母于心何忍?此时容后再说,他还有一件重要的是要问慕容离。

“既然如此,二皇子,就将你的皇姐宣上殿来让朕看看!”他倒想看看,南燕二皇子有何通天遁地的本事,能凭空变出一个女子。

慕容离看着长孙琏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不禁诡异一笑:“陛下,臣的皇姐已在陛下的后宫之中!”他的话就像一颗重磅炸弹,把朝堂炸的翻天覆地,长孙琏还没反应过来呢,慕容离接着道:“臣的皇姐就是南晋第一女先生苏轻轻,当年那个县令就是安平县令苏注苏大人。臣知道陛下已将皇姐安置在乾安宫,可见陛下对这次联姻非常满意。”

“不可能!苏先生怎么可能是南燕公主?”身为陛下贴身护卫的阿炎被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震惊了,已然忘记了这是在朝堂之上,脱口而出道。

“陛下若不信,可将苏先生宣入朝堂,单凭我们的长相,我相信大家就可分辨!”慕容离言之凿凿。长孙琏侧过身子与马三宝对视一眼,马三宝对他点点头,不可否认苏轻轻与慕容离长得非常相似。

长孙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荡,问慕容离这件事轻轻可知晓,慕容离说苏轻轻还不知道。

下朝之后,长孙琏来到乾安宫,刚刚进入大殿就见到苏轻轻正伏在案上作画,他特意吩咐了方沁和戎戎不许通报,他径直走入殿内小心翼翼绕到苏轻轻背后。她正在画梅花呢!画上的梅花栩栩如生仿佛能够以假乱真。

“陛下乃一国之君,何以偷窥民女作画?”苏轻轻放下手里的笔,对上长孙琏的视线,给他行了一礼坐到案边,倒了一盏茶递给他。

“朕不想打扰你作画的雅兴!”他盘腿坐下接过轻轻递过来的茶,然后他的视线在轻轻脸上停留了许久,她果然和慕容离长得很像,“轻轻,你下午来龙延殿,朕让你见一个人。”

“呦,陛下您终于舍得让民女出乾安宫了,不容易啊!”苏轻轻端起一杯茶讽刺道,“那民女能问问是什么人吗?”

长孙琏想先不把事情告诉她,三言两语也说不明白。等她和慕容离见了面,让慕容离给她解释。

“轻轻,你的理想不是当一个出使各国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化解战争的纵横家吗?”长孙琏说,“前不久,南燕来了一个使臣,巧舌如簧,朕想带你去见识一下。”

“民女谢陛下!”苏轻轻露出了久违了的笑容,虽然失去了爱情,但她的梦想又燃起了新的希望,现在是陛下执政,只要她发愤图强,假以时日陛下说不定会让她出使列国。

下午苏轻轻来到了龙延殿,为了显得庄重,她特意穿上了比较正式的服装,头发束成男子的发髻,带了一个银冠。

“苏先生里边请!”马三宝领着苏轻轻进入了殿内,在大殿内长孙琏坐在最上方冲她笑着,下方站着了一个白净的小生,约摸着十八九岁的样子,稚嫩的脸上似乎能掐出水来。苏轻轻打量着他,心想,这就是南燕使臣,小小年纪就能这般宠辱不惊敢出使大南燕数倍的国度。不对呀!此人的长相为何如此面熟?

“民女苏轻轻拜见陛下!”向长孙琏行完大礼后,转身朝着慕容离施了一礼,还没等站稳呢。慕容离迫不及待的握着她的手,表情非常激动。

“皇姐,皇姐,二弟终于见到您了!二弟好想你,父皇母后也很惦记你!”

苏轻轻笑了笑,尴尬地抽回手,疑惑地看着他说道:“这位大人,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什么皇姐?什么二弟?”她又将视线移到长孙琏身上,长孙琏朝马三宝点点头,马三宝走到苏轻轻跟前,说道:“苏先生,是这样的,这位是南燕二皇子慕容离,非要说您是他们南燕派来与陛下和亲的长公主......”

马三宝用简单的话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苏轻轻,苏轻轻听完之后连连摇头,这是她毕生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二皇子!您搞错了吧!苏轻轻就是安平县令的女儿,来帝都之前最远只去过奴卢城附近,哪能与高贵的南燕贵族攀上关系?”

“皇姐若不信,可看看我们的长相。”慕容离吩咐下人拿来一面镜子,走到苏轻轻面前,苏轻轻定睛一看,镜中的自己竟然和他如此相似,“皇姐您可看清楚了,若非血脉相连天下何以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我还带来了父皇与母后的画像,皇姐可要看一看。”

“不必了!”她推开了镜子拒绝道,“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相信如此荒唐的事。苏轻轻就是苏轻轻,是安平县令苏注之女,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二皇子您一定是认错人了!”

“皇姐的左脚脚心是不是有一颗红痣且呈月牙形!”慕容离笃定地说,苏轻轻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她穿着鞋子,旁人是看不见的,但她心里清楚,慕容离所言非虚,她的脚心确实有一个月牙形的红痣。小时候她还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姐姐们没有。父亲总说她是天上下凡的月亮仙子,所以才有标记呀!

“轻轻,二皇子说的是真的吗?”长孙琏看苏轻轻将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求证道。苏轻轻迟疑了片刻,还是点点头,事实就事实何必欺骗别人呢?长孙琏心里竟有一丝喜悦之情,苏轻轻竟然是南燕长公主还要与他和亲,真是美哉!

“敢问二皇子,你皇姐是你父皇母后的第一个孩子吧?”苏轻轻问道。慕容离点点头温言道:“对,您是父皇母后的第一个孩子。”

“再请问二皇子,您今年芳龄几何?几月的生辰?”苏轻轻问道。

“皇姐,臣弟今年十九岁,六月十六的生日。”

“我今年二十岁,三月十九的生辰。我仅仅年长二皇子一岁三个月,二皇子还有位皇兄。问题来了,妇人一般怀胎十月,除非是双生胎,敢问哪个女子能在一年三个月生育两胎?”

“这......”慕容离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皇姐心思如此缜密,居然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其实......其实......皇姐与皇兄是双生胎。”

“哈哈哈,陛下,您听听!”苏轻轻笑了一阵指着慕容离对长孙琏说,“此人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这样的人怎配当使臣出使列国,真是将南燕的脸面丢尽了!”

“陛下!陛下!”慕容离惊惶地跪在了地上,辩解道,“此事事关我南燕皇族秘史实在不方便向外吐露,还请陛下见谅!但苏先生真是臣的皇姐。”又转过头看着苏轻轻,“皇姐,您不认臣弟没关系,可您不能不认父皇与母后啊!你可知道母后误以为你不在了,多么伤心欲绝,险些将眼睛哭坏。”

“陛下,民女在重申一遍,民女是南晋安平县人,苏注的幼女,与南燕慕容氏毫不相干!”话音刚落,苏轻轻便扬长而去,阿炎拉过马三宝小声的说:“苏先生才是巧舌如簧。竟然能把南燕使臣说的哑口无言。”

晚上慕容离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驿站,他今天可算是领教了自己这位姐姐的本事了。他回到了房间,精疲力竭地躺在床榻上,一个身着华服与他年龄相当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案边。

“二弟,今日可见到皇姐了?”说话的正是苏注的亲子慕容鑫,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年皇后寻女回来带来了爱女的噩耗,皇城瞬间笼罩在一片悲哀之中,慕容鑫偶然从父皇母后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天性豁达的他主动请求让他来南晋祭拜一下自己的亲生父母。

后来他路经南晋帝都建业,偶然发现乐斋的苏轻轻长得与母后极为相似,便派人打探她的身份,果不其然这位苏轻轻就是父皇与母后的长女。那晚他在街上遇见了苏轻轻,苏轻轻热情地接待了他。祭拜完亲生父母的他日夜兼程赶回南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皇母后。

父皇母后很欣慰,迫切的想要认回轻轻,却得知轻轻被困在南晋皇宫。二皇子慕容离心生一计,何不让姐姐与长孙琏联姻,既能缓和南燕与南晋的关系,又能让姐姐名正言顺地继续留在南晋。同时南燕皇后不舍得让慕容鑫回到南晋,对外宣称苏轻轻是她的遗失在外的女儿,慕容鑫仍然是她的长子。

皇上皇后都不介意皇室血脉混淆,大臣们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多一个长公主对外和亲对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兄,你说皇姐为何就是不信呢?”慕容离急切地坐到了案边,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慕容鑫,“今日在朝堂上皇姐险些害我下不了台,我就不明白了,当南燕长公主不比当一个县令之女好太多吗?”

“二弟,事情没有发生在你头上,你当然不会明白!”慕容鑫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案上,语重心长对他说,“我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也接受不了,疼我爱我的父皇和母后竟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皇姐也是一样的,苏大人养育了她那么多年,父女之情岂能轻易割舍。”

“可苏大人已经去世,皇姐也该认祖归宗了。”慕容离插话道,眼珠子转了一会儿,冲慕容鑫说。“要不,皇兄亲自出马,您是当事人,实在不行就把当年的一切告诉皇姐。不然我南燕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好吧!我的一切本该是皇姐的,我占了她的,是时候偿还了!”他双眸似水看向了远方。

乾安宫

入夜,苏轻轻坐在床榻之上,脱掉了自己的鞋袜,死死盯着左脚脚心那颗月牙形红痣,然后发了疯似的用手用力揉搓,想要把这个“证据”毁灭。不一会她的脚心被指甲弄破。鲜红的血液溢出。方沁进来见此情形,赶紧跑过去用手帕捂住她的伤口。

“苏先生,这是为何,多疼呢!”方沁一边焦急的问道,一边吩咐别人拿来药箱。自从苏轻轻下午从龙延殿回来,方沁就发现她有些六神无主,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晚饭也没吃。她正要来询问她要不要吃点宵夜,就看见了她的脚在流血。

苏轻轻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与三位姐姐竟然没有一丝丝相似之处,便心如刀绞。她心想,难道我真是南燕什么长公主吗?既然如此父皇与母后为何如此狠心,二十年来都对她不管不顾!

“方沁,你知道吗?脚疼的时候,心就不会疼了!”她双眸满含泪花,对正在为她包扎的方沁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陛下登基,马大哥流放,明思结亲郡主,现在我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南燕和亲公主,这一切竟是如此可笑!方沁,你可知道,我小时候在安平县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她仰起头,努力让眸中泪水倒流,然后抹出一丝微笑:“我小时候在安平县的生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欢愉,父亲教我读书识字,吟诗作画,有空的时候还带着我出去游玩。如今,让我怎能相信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她忽然加重了语气,“或许我不该来帝都求学,那样我就可以永远陪在父亲身边,父亲,我真的好想见您!”

寝殿的大门口,有一个身着黄袍的男子听见苏轻轻倾诉着衷肠不禁潸然泪下。薛戎戎原本要给小姐送些安神汤,看到了门口的男子,行礼道:“戎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戎戎,朕错了吗?”他在问戎戎,目光却向寝殿望去,“朕本可以瞒下轻轻的身份,可朕想要轻轻以南燕公主的身份与朕和亲,朕是不是太自私了,竟然忽略了这件事给轻轻带来的伤害?”

“回陛下!您没有错,陛下对小姐用情太深,才会如此。”戎戎脸颊微微泛红,腼腆地说,“据戎戎观察,小姐已经彻底对常大人死心了,陛下还是有机会的!”

“但愿如此。”长孙琏喃喃道。

安平县

苏夫人带着刚刚会走路的外孙女来给夫君祭扫。半年前慕容鑫来祭奠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并花重金给苏注大人修葺了一座豪华的墓碑。苏夫人对于这个玉树临风的孩子甚为满意,虽不能让孩子改姓对夫君也算有个交代。

“老爷!”她将外孙女抱在怀里,给夫君摆上了糕点水果,拿起一杯酒浇到了地上,“南燕想要认回轻轻,估摸着这时候轻轻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不过你放心,鑫儿还是南燕的皇子,虽然继承不了皇位,却能当一方藩王,你安心吧!”她换了一口气,接着说,“老爷,我知道你一直将轻轻视作掌上明珠,你不要怪我谎报她的死讯。你都走了一年多了,她到现在还没回来,这种行为着实让我寒心,”

帝都建业乾安宫

苏轻轻半夜惊醒,竟然梦到了父亲跟她告别,她醒来之后瞟见枕头都被她炙热的泪水浸湿了。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求陛下放她回安平县见父亲一面。她咬着牙齿,下定决心明天一大早就去龙延殿求见陛下,只要陛下同意让她回去见父亲,就算她后半辈子困在宫里也认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等候在龙延殿门口,马三宝多次让她进屋里等,她都不愿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陛下的龙轿停在了大门口,轻轻一路小跑跑到他的身边。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民女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成全!”她跪在了长孙琏跟前。长孙琏将她扶起,她这才看见慕容离跟在长孙琏身边,还有另一个清秀俊俏的男子站在慕容离身后,跟他穿着一样的衣服。

“二弟拜见皇姐,不知皇姐可想通了。”慕容离先给轻轻鞠了一躬,然后指了指身边的男子,客气的说,“这位是我的皇兄,你的皇弟慕容鑫。”

“鑫儿参见皇姐!”慕容鑫跪在苏轻轻面前,苏轻轻无奈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慕容离已经让她头大了,又来一个慕容鑫,她正欲开口,慕容鑫抢先一步,“皇姐,咱们姐弟谈一谈吧!关于你的身世,二弟解释不清,我却可以解你心中疑惑。”

苏轻轻思考了一会儿,她从本心还是很想知道自己是何种身世,又看向长孙琏,长孙琏冲她点点头。

乾安宫里,苏轻轻和慕容鑫支开了所有人,苏轻轻在案上熟练地煮着茶水,像是要和一位许久没见的故人促膝长谈。

“大皇子殿下,有什么事情就说吧!”苏轻轻直接进入话题,指了指他的脸说,“你可看清楚了,咱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你别说咱们是双生胎!”

“皇姐说笑了,二弟不了解事情真相,言语冒犯之处还请皇姐见谅!”他客气地说,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我与皇姐在血缘上毫无干系,此时要从二十年前父皇夺位说起......”

半柱香的时间,慕容鑫将二十年前母后偷龙转凤的事情娓娓道出。苏轻轻起初还以为他和慕容离一样在编故事,观察到他与父亲长得十分相似,这个故事有头有尾严丝合缝,找不出半点破绽,这也解释了相差一岁三个月的姐弟俩中间为何会多出一个兄弟,原来这个人是父亲的亲生儿子。

太可恨了,父亲最遗憾的就是无子。南燕皇后为了帮自己的夫君夺得皇位害的无辜的人骨肉分离二十多年。苏轻轻双眸通红,一怒之下甩手将案上的茶具打翻在地,响动传到了殿外。守在门口的方沁与薛戎戎对视一眼很想进去,可主子吩咐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进来。

“皇姐,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谁先出生,出于尊重我还是尊称你为皇姐。”慕容鑫脸颊泛红,惭愧地说,“我知道皇姐一时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谁也没有法子。您才是南燕长公主,而我才是安平县令幼子!那日我在街上遇上你与一位公子,我很高兴,父皇母后的爱女尚在人间。”

“爱女?”苏轻轻剑眉一挑,语气如冰,“殿下,你不觉得这两个字用在此处甚是可笑吗?就算你说的属实,我也永远不会承认我是南燕公主!还有,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陛下和皇后为何时隔二十年才来认我?我想你也清楚,皇位要由嫡长子继承,而你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嫡长子,他们又怎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外人呢,所以才让我们各归其位,殿下可明白?”

“不,父皇母后待我远胜亲子。”慕容鑫连连摇头,他深知父皇母后是多么疼爱着他,即便知道他是别人的孩子也对他细心教导,他也略微加重了语气,“我知道皇姐心里有火,当年的事情母后也是无奈,皇位之争总是有人牺牲的,皇姐,我先代替父皇母后向你致歉。”

说着慕容鑫跪下给苏轻轻磕了数个响头,见他没有停的意思,苏轻轻于心不忍让他起来坐下。自己无辜,他又何尝不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呢。这样也好,父亲有儿子了,且父亲的儿子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将他带回安平县,父亲见到不知该有多高兴。

“鑫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轻轻问道,慕容鑫笑着点点头,她接着说:“我就是想知道让我与南晋陛下和亲的这个好主意是谁出的?”她说“好主意”三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调,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二弟的主意,他说皇姐长于南晋,若回到南燕肯定难舍故土,不如让您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南晋皇帝,那样您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南晋!”慕容鑫说。

苏轻轻在心里暗想,这慕容离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城府竟然如此之深。反观父亲的儿子鑫儿,却是个单纯的人。

“皇姐不愿意嫁给陛下吗?”慕容鑫这才明白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急忙问道,“如果皇姐不愿,臣弟再回去跟父皇商议,或者带皇姐回南燕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此事容后再议!”她连连摇头,“鑫儿,可回去见过父亲了?”

“是,半年前我已回去祭拜过父亲了,还为他修葺了墓碑!”慕容鑫脱口而出,苏轻轻茫然,什么叫祭拜过父亲了,修葺什么墓碑呀!父亲活的好好的。

“姐姐难道不知道,父亲在一年半以前已经去世了?”鑫儿也没多想,脱口便说,苏轻轻发疯一般撕扯着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慕容鑫,就算父亲没有养育教导你,他也给了你生命,你怎可以诅咒父亲,父亲活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姐姐,我没有骗你,因为三姐夫赌钱,连累父亲被打成重伤,不治而亡,听母亲说父亲临终前收到了你成为乐斋先生的喜报,含笑而去!”

苏轻轻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身形摇晃了几下,继而便口喷鲜血倒地。长孙琏闻讯赶来将慕容鑫推到一边,抱起苏轻轻往寝殿方向奔去,并吩咐左右去请太医。躺到床上的苏轻轻已经失去了意识。

经过太医诊断,苏轻轻从小身子就不好,最近感染了风寒,加上郁结于心血脉不畅,再加上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马席流放,明思结亲,她被陛下困于宫中,身份曝光,父亲去世,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即便一个男人也承受不住啊!显然父亲去世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颗稻草,父亲疼爱了她一辈子,父亲去世她都不知道,她“荣幸”的成为了不孝女!

“太医,你给朕听清楚,朕要苏先生活着,如果苏先生有什么差池,你提头来见!”长孙琏命令道,太医们只要竭尽毕生所学看看能不能挽回苏轻轻的性命。

西夏帝都夏州华裳宫

李念歌得知南燕二皇子亲自送公主去南晋和亲大为恼怒。数百年来南燕和南晋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互不侵犯,如今怎突然想要联姻呢?南燕虽是小国,综合国力在五国中仅强于羌胡,倘若南燕和南晋抱在一起相互取暖,对于西夏就是个威胁。

李念歌靠在龙椅上用手托着脑袋,苦思良策想要破坏南燕与南晋联姻之事。

“大王不必过于担忧!”西夏国师荀曲谏言道,“臣听说这位和亲的嫡长公主是南燕皇帝遗失在外的长女。换句话说,她不过是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罢了。慕容离此举甚是愚蠢,想用一个野丫头就能缓解两国的政局,未免太天真了吧!”

国师荀曲是个孤儿,从小被寄养在皇宫中与王子们一起长大,他学富五车有伯牙子期之才。他个性洒脱,视名利如粪土。李念歌登基之初她就离开西夏各处游历。但是他的面容长得极丑,貌比无盐,在西夏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

长孙琏夺得帝位,李念歌便给游离在外的荀曲修书一封,召他回国商量进攻南晋对付长孙琏之事。荀曲正在大理游历,接到大王书信马不停蹄地赶回西夏,他一回来就被拜为西夏国师,在朝地位仅次于丞相葛班。

“不论那女子是公主也好,野丫头也罢都不能让她活着!”李念歌身子微微向前,面露狠色,“阿曲,你有所不知,据寡人安插在慕容离身边的密探来报,此女深得长孙琏的喜爱,所以算她倒霉了。”

“大王的意思是让四王子出手?”

“恩!”李念歌点点头,“父王自小让他潜伏在南晋皇宫,十多年了他这把宝剑该出鞘了!”

“可是大王!”荀曲面露担忧之色,“刺杀南燕公主四王子能胜任吗?不如再多派些人前往南晋,与四王子里应外合岂不事半功倍。”

“荀曲啊!你太小看寡人的四弟了。”李念歌哈哈一笑,走下台阶拍了拍荀曲的肩膀,“他能在长孙琏的眼皮子地下潜伏这么些年而不被察觉,可见他绝非池中之物。此事交给他寡人很放心。”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落寞,“有时候想想,寡人挺对不住他的,他还那么小就被父王送往南晋,寡人登基的时候也没有将他召回。寡人兄弟单薄只有他和牧儿两个弟弟。”

“大王,四王子能为大王与西夏霸业尽一份绵薄之力是他的荣幸。”荀曲低头谦卑地说,“大王若想补偿四王子,等到大王一统天下,给四王子划一块封地也不算辜负了他。”

“恩!阿曲,公事暂时告一段落,咱们谈点私事吧!”李念歌冲他诡异一笑,荀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大王拉到了书房。李念歌的书房是天底下出了名的,这么说吧,南晋第一学府乐斋的藏书量才是它的三分之一。

李念歌拉荀曲来书房并不是为了阅读,因为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他们,他们也不用顾忌着彼此的身份时时刻刻端着架子。在这里没有大王,也没有国师。只有一对多年未见的好兄弟阿曲与念歌!

他们席地而坐,李念歌亲自给阿曲倒了一杯香气扑鼻的马奶酒,见大王如此热情,他也放松了心情,坦然放下君臣的身份微笑地接过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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