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第十章,往事回忆内容已经彻底交代结束,时间线正式放回“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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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柯言一碗番茄鸡蛋面抚慰了满心不甘的韩潇婷老板,此刻正为柯大爷加着班,与手里的面团奋斗着。
柯言要做的这款面包,是一种类似软法棍的咸式硬质面包,较之普通法棍水分更多,也更暄软。但是启用的是液种发酵,所以整个操作流程也更为繁琐。
揉面手法,也与普通面包面团的揉法不一样,一定要又轻又柔地,一点点将面团揉光滑、揉出筋膜来。就像是对待一个小婴儿,一定要轻轻柔柔地,将这面团给抚顺毛了。
韩潇婷边揉,边聆听着柯大爷的“教诲”:
“轻点,轻点!……把手上多余干粉拍掉,不然影响面包口感……不要用太多油,会影响面团发酵!……跟你说轻点,你拍什么拍!……”
韩潇婷越揉,越紧张,耳边柯言的“教诲”让她的头“嗡嗡”作响,后背紧张得濡湿了一层汗,将紧身T恤都贴身粘在身上,勾勒出养眼的曲线。
汗水从她的额头沁出,慢慢往下流淌着,一直聚积到下巴上,然后一滴又一滴地,跌落在无领的T恤领口,再一点点往下,滑落到柯言目所不能及的衣服内。
“咕嘟”,柯言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眼神不自觉地,随着汗水流淌的轨迹,一点点下滑。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可是声音却依然又冷又燥地,毫不口软地训斥着韩潇婷,没有将自己的异样泄露一丝一毫。
这几年,柯言一直都将自己的感情与冲动压得死死的,他知道自己所图甚大,不只是韩潇婷一时的喜欢,或者是一时的欢愉,他想和她一直一直在一起,一辈子。
当我们喜欢一个人时,说一辈子,总觉得太长,太不现实。
的确,如果只说喜欢的话。
柯言知道韩潇婷对他有着喜欢,她不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因为她经历过伤痛,她怕。柯言很能理解她的感受,他愿意给她足够多的耐心和足够多的时间,来一点点地俘获她。
因为柯言要的,不只是喜欢,而是比喜欢更深,也更难解的,羁绊。
从某种意义上讲,不知为何,柯言对韩潇婷的了解,比韩潇婷对自己的了解还要深。比如,他知道她在感情上,就是只蜗牛,慢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她喜欢缩回壳里去,只要哪怕一点点地不适,她就会缩回去,再想让她伸出来,不知要再多费多少心血。
这源于她与她母亲糟糕的关系。从小都是在伤痛中乞求着爱的人,对于爱,是怕多过渴望的,这样的人,要想让她主动,很难,得一点点地逼着她出壳。
何况,这世上又哪里有纯粹的爱或恨呢?
越是亲密的关系,越是会在爱中夹在着恨,或者是失望。自己都会有令自己失望的时候,更何况是另外一个人呢?
成年人的亲密关系,就是可以建立容纳爱与恨这两种双向情感的空间,有能力处理爱中的恨。
曾经有一副漫画非常火,就是说最好的夫妻关系,就是夫妻两个尽管吵架吵得很凶,可是在下雨的时候,丈夫还是会为妻子撑起一把伞,而自己则淋湿了大半身,尽管此刻的他们,仍然在吵架。
柯言要的,就是这种羁绊。
他很清楚韩潇婷的尿性,只要受到哪怕一点点的伤害,她都会宁愿舍弃这段关系,也不会再给对方,给自己,任何继续下去的机会。
可是如果他要和她过一辈子,就不可能一辈子都风平浪静、不吵不闹的。
两个人要在一起一辈子,重要的是两个人都舒服。有时候吵架,不失为一种建立双方边界的好办法。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吵架,是一种激烈的沟通方式。
最伤人的其实不是吵架,而是连吵都不吵的,拒绝沟通。
而韩潇婷,就是决绝沟通的那类人。
所以柯言这几年和韩潇婷在一起,没有惯着她,并不像一般恋爱中,男人要像宠女儿那样一味地毫无底线地宠着她。
这种宠,从来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在柯言看来,这种宠,反而带着一点从上而下的优越感,就是那种“我虽然让着你,但其实我并没有把你的话/需求当回事儿。我宠你,是因为我比你‘懂事’,不跟你计较罢了”。
长此以往,男人就对这样的“宠”不耐烦了。
在俩人确立关系以前,柯言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性格上的问题,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龟毛得令人受不了,也知道自己在面对工作的时候,会认真得近乎不近人情。
他不惧在韩潇婷面前表露自己性格上所谓的缺点,他要的,就是在确认关系前,俩人尽可能地磨合,他就像揉液种发酵面团一样,轻轻柔柔地,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内心世界渗透进韩潇婷的心里,一旦韩潇婷有了阻抗或者退意,他就适当地收手安抚,把她抚顺毛了以后,下此再继续。
不了解柯言的人,都以为他人太冷,甚至“情商有点低”。但柯言自己知道,他只是对旁人没兴趣罢了,一旦他有了心仪的目标,他会有着极大的耐心和心机,一点一点地织网,直到最后将人从身到心地都网住。
不过,虽然在情感上,柯言采取慢炖策略,但在实际的接触中,他该收的福利,一点都没有少收。比如现在。
韩潇婷因为双手沾粉揉着面团,额头上滴下的汗液就无法擦拭,她左肩上挑,试图用手臂抹去汗液,可是试了两次,都只能擦到太阳穴以下的位置,额头上、脖子上的汗液,总也擦不到。
柯言“很自觉”地将他的毛巾打湿,然后帮韩潇婷擦,甚至“细致”地不放过脖子前后部位。动作自然地,就好像已经做了千百遍一样。
而韩潇婷也很配合,丝毫不觉任何不妥。一起工作的半年里,虽然口头上俩人经常互怼,但是身体往往比脑子诚实,韩潇婷对柯言时不时地肢体接触,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柯言近来,自我感觉越来越“贪婪”了,想要的,好像越来越多。
他站在韩潇婷的背后,双手从她腰后穿过,虚虚地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然后亲自为她“示范”,该怎样正确地揉面团。
柯言的嘴里依然不停地“训斥”着韩潇婷,因为身高缘故,柯言的嘴近乎是直接对着她的耳朵,他的呼吸直接喷在她的耳廓上,酥酥麻麻的,让韩潇婷直接软了半边身子。
迟钝如韩潇婷,也开始感到这样姿势的别扭之处,她好像身陷在柯言的荷尔蒙里,根本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耳边都是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以及好像越来越紧张的呼吸。
她敏感地觉得,柯言的手臂渐渐越收越紧,几乎,就跟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无异了。
韩潇婷慌乱地往后一退,奈何柯言不动如山地杵在后面,她直接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他的胸口很烫,把韩潇婷的全身皮肤都烫成了艳粉色,像只虾子一样受惊地微微拱起来。
柯言的呼吸也好像移了位,从耳廓,渐渐移到韩潇婷的后脖颈上。
情形快要失控的一刹那,一串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将满室旖旎打散开来。
是韩潇婷的电话,上面显示是囡囡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