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擒虎顺着剑光望去,百丈外,六剑亦各归六侠之手。来不及过去请教,魔龙已向他俯冲攻来,赶忙挥剑纵虎以抗之。六侠见状,蹬足飞来,驰击于半空,援手于虎侧,惹得他异常兴奋,以为算上自己,便是七大剑侠斗魔龙。谁知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剑侠骤出一脚踹开了自己,斥道:“凑什么热闹,我扶摇派降魔,何需旁人插手?”
赵擒虎茅塞顿开,呆愣愣地退到闲处,低声自语道:“原来是扶摇派。”
扶摇在江湖,又不在江湖。
行走江湖,羁旅天涯,岂能无酒?而在玉楼野店、酒肆荤铺之中,最好的“下酒菜”莫过于那些有关扶摇派的佳话与传说。旗下剑徒百人,俱为灵修之士,宗师七人(即扶摇七翼),皆有自立之能。人道是“七翼翔九天,百剑定万方”。天下二十州,何处没有扶摇派行侠仗义、惩奸除魔的英雄事迹?她何时离开过江湖?
可扶摇派又不像是个江湖门派。她素来超然不羁,江湖恩仇不沾边;从不争权夺利,武林同盟不站队。这似乎又不在江湖漂。
我行我素、秉义独行、不惹俗尘、力扛天道,这便是扶摇派!
龙身之上黑气腾腾,仿佛燃烧着昨日的夜色。
已是卯末辰初,天光更明,六侠各显神通,光彩亦更璀璨。他们的身法都为世间罕有,纵跃横跨、飞闪急转、天上地下、人形鹤影,仿佛今朝可摘星,明日又揽月,乾坤正气、扶摇天风;剑法更绝,剑光剑路各具千秋,或熊熊如火,或明灿如虹,或横霸如飓,或飘逸如云,或舒漫如霞,或急烈如电,皆为宗师风范、御象造诣,行云流水、九天飞河、刚柔并济、大开大阖,胜却江湖无数。
内行看功法,看阵法,看谋略,外行只道是“神仙打架”。
战斗的风浪激荡着整座皇宫。往来数十合,六侠皆有击中魔龙,终于激得它浑身乱颤,四下拍击,震地撼壁。魔龙腾身而起,直要飞空逃遁。六侠随之跃起,俱出剑炁,结成光网,将魔龙罩住在半空,摁将下来。然后稀稀散散排开法阵,每人都压在一个阵角上,一手拈指施法疲龙,另一手剑力不撤,剑光之网毫不松动。魔龙落地便做起了困兽之斗,在这个流光溢彩的法阵中横冲直撞起来。
剑网看似细薄,实则柔中带刚、伸缩自如,总能将魔龙那狂暴的力道巧妙化解。四面八方皆有六侠照管,阵法多变,难以捉摸,且剑锋相候,使其多次徒撞南墙,唯落得“头破血流”。刚柔并济、疏而不漏、遇强则强、遇大则大,这便是扶摇派独创的降魔法阵——扶摇剑网。不论是绝世高手还是惊天魔头,但凡入了此阵,再想活着出来,不磨掉五六成肉,七八层皮,便算扶摇派输。
赵擒虎观战之际顿生疑惑:“扶摇七翼既然已来六人,为何单单少了一位,难道留作奇兵,后发制胜?”
未多时,魔龙现出疲态,怒火杀气似难再。
六剑见机,一个突袭上去,此次并未急穿而过,而是缠斗于龙身之侧,势要擒龙。剑锋破邪气、剑光销魔氤,“唰唰”剑声中,魔龙挨了上百剑,像是鱼被刮了鳞,身上多处黑烟直冒,唯有一剑未中的头颅还是完好的。
六剑皆拈指掐诀,霎时间,剑网急收,将魔龙紧紧勒住。
正当此时,赵擒虎见那六位剑侠中走出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男儿,提剑攀上龙颈,气度甚是雄武。一上去便看见龙口吐雾、龙须燃烟,滚滚黑气喷涌而来,那汉子以剑舞风,将黑气扇得四散。他使的也是一把西洲阔剑,虽说尺寸分量不及武甫,但挥舞起来也是剑风虎虎。
赵擒虎当下认定他就是扶摇三侠文安礼,西洲罗庭国后裔,为七翼中的“勇战派”,灵象为狮鹫,江湖人称“飞天狮子”。因为此人与自己多有相似之处,故而他时常不自觉地与之暗中比较,还一直想要领教领教他的“天火剑法”。
说来就来,文安礼当真使出了这套看家本领。但见他掐了个剑诀,低声念咒,那阔剑上立生一团烈火,将黑气大半驱了尽。龙头清楚地暴露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像是一颗剥干净的熟鸡蛋。
六剑中又出一只捷影飞往龙首处,可一眨眼功夫,竟消失不见,如同幻影。再一个眨眼,剑光天降,疾刺龙额,魔龙瞬时被击溃伏地,微蠕缓游,如鱼离水在岸,几近一副垂死之态。这用的恰恰就是幻影之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幻隐其形而不露破绽,出幻现身之时便是雷霆一击,俯冲刺剑之时堪称“天外来客”。
赵擒虎瞧出,这位必是扶摇四侠杭玉蟾。其人谋略格局出类拔萃,人言其有将兵之才,在战斗中常常能够洞察全局、统筹各方、鞭辟近里、一击得胜,仿佛将两只眼睛安在了云上一般,加之剑路飘逸如云,故而武林有号“卧云客”。灵象为云中鹤,方才的身法便有些云影鹤风。
赵擒虎看得出杭玉蟾那一剑精准的刺在魔龙的神庭穴上,实为以剑点穴,只求降服,不为屠之,可见扶摇派有意宽宥裴荣这个玄明皇帝。
六侠皆朝龙头围拢而去,口中品评不一,语气颇为兴奋,像是在研判着一套降龙之法,毕竟世上帝龙仅有其三,与龙相搏实属难遇之机。
赵擒虎也靠了过去,忽闻裴荣病态般孱弱的嗓音传来:“啸山,救救朕,救救朕,啸山,啸山……”
但见龙头处那重又冒出的黑烟中现出一个人形,披头散发、颤颤巍巍,正是裴荣。
赵擒虎赶忙向六侠抱拳道:“多谢扶摇派仗义援手,我玄明皇帝因为误入魔道而至于此,如今魔龙已被降服,请务必开释我皇帝陛下!”
六侠此行锦都本就是为了诛灭魔道、拯救国君而来,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撤了剑网法阵,手中宝剑不收,剑力不卸,警惕不减。
裴荣还在呼唤赵擒虎,后者不敢怠慢,连忙去到龙首旁,扶住这位似乎力不能支的天子。后者一把抱住他,在其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赵擒虎似乎越听越激动,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
四侠杭玉蟾觉察有异,凑近赵擒虎身边一打量,慌忙后退一步,同时口念:“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