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哄完未七与薇罗,抬头便见空谷笑得十分灿烂,语气亦十足委婉:“美人姑娘,公子还在后院等你呢!”
不是吧?习习吓得差点栽了跟头,虽然她半夜“跑出去”是挺胆大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怕那个死人妖啊,毕竟寄人篱下。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有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阳光很暖和,习习在阳光下走着走着,烦躁感消了大半。后院快到头有一块空旷的草地,施泠宸常去那儿躺着晒太阳。可今天,草地上压根就没人。死人妖,叫我来,自己却不在!习习纳闷,难道是他意识到他做得不对,所以不好意思训自己?习习窃喜。
“笑得那么傻,跟黑灵不相上下!”
黑灵是足音养的一只大黑狗。这要追溯到习习初次见到它,彼时,习习还很悠闲在后院四处闲逛,无意间转到了一处小院子外面,刚好就听见立在一旁的大半个人高的树下有响声。好奇心支使她侧下身来偏头一探,“啊”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动了别院里的所有人。所幸的是,足音本就在小院子里,果断冲出来,却看见自己的黑灵追着习习绕来绕去。足音成功地使习习幸免于难。只是自此之后,习习就再也不敢对足音有任何不敬。因为黑灵,见人不吠,直接攻击,要不是习习那天走运,脸就毁了习习偶尔无聊的时候会想,得是多么奇怪的主人才养得出这么怪的狗啊!
现下,习习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怒气上涌,开口就骂:“你才和黑灵不相上下!你全家都和黑灵不相上下!”骂完她还使劲呼了几口气,蓦地,她全身僵住,对面屋顶上的,不正是死人妖么?显然,方才的话,只可能是他讲的了。完了完了,又惹到他了
施泠宸倒不在意她的态度,房顶上晒得他万分舒服,他才不屑与她一般计较。终于晒够了,他坐起来,理顺衣服,从房顶上跳下,轻轻而随意着地。习习在那里等得没有了丝毫表情,不,准确的说,她已经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他。来这里之前,她还有那么一点的留恋,而此时,她恰巧累了,真的累了。累,只是一个时机罢了。或许从暮子勋离开的那天开始,她就一直在等候这么一个恰巧的时机。本以为,昨晚即是离开的时机,可惜,她却选择了留在客栈。
那么今天,再做一次选择好了。习习缓缓扬起的笑颜,就定在施泠宸脸上,透亮的眸子叫人猜不了她心中所想,只听她认真清晰地将一字一句吐出:“我在这里叨扰你很久了,是时候去找暮子勋了。”
无边的沉默像乌云一般挡在阳光之下,习习打了个寒颤,不禁双臂环绕。
良久,施泠宸僵硬的脸上,恢复了惯有的笑容:“他说过,办完事就来接你。为何要亲自去寻他?莫非你觉得我让你受委屈了?”
习习恍然觉得,那笑容中还是有一点点不舍得。然而,当她细看,想要证实的时候,他仍是一脸漫不经心。“你给我安身之处,供我吃穿,还努力让我的生活不无聊,没有半点委屈我”,她有些自嘲,声音略带伤感,“只可惜,你永远都不是他,做不到他那样,我一定要去找他。倘若他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我想帮他。”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自私。自私又怎么了,以后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借题发挥,算是小小的任性,当做一个纪念吧。
习习记得,那时候在流渊殿里流细和他总是说完自己的话就消失,而她,此刻,亦仓皇而逃,总算明白他们那样做的原因:如果有些话你不想听到,那就立刻消失,在心中保留一个美好的幻想。
把事情简略向未七和薇罗陈述了一遍,两个小孩子却兴奋至极:“终于能出去玩啦,娘亲,你难得做了正确的决定啊!”说完,他们还不忘投给她一记赞赏的眼神。习习甚是伤心,居然连小孩子都觉得她蠢得要死。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习习只带走了从流渊殿穿出来的红衣。她伸手摸摸头上的白玉簪,微凉的触感,舒服极了。
一整天,别院里的所有人都当他们不存在。天渐渐暗下来,初夏的夜,置身其中,很舒适,偶有斜风吹过,竟蕴起水汽。习习一手握着一个孩子的手,在夜色里通畅无阻。然,等她绕过湖上那个走廊的拐角时,湖心亭缀满烛火,薄纱扬扬,朦朦胧胧间印出一个人的影子。黑暗中突然加快的心跳声,习习自己听得特别清楚。低沉诱惑的声音,一直是他的特权,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临走前最后一顿饭,也不愿陪我吃?”
习习拉着未七和薇罗小步小步挪到他对面,在石桌前唯唯诺诺坐下,半是忐忑半是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入夜离开?”端起茶杯,她装模作样饮了一口茶,细细品味。
“你不敢光明正大地走,何况,昨夜,你不也是这样偷偷摸摸的?”习习口中的茶只咽了一半,噎住了。脸也因此憋得通红,努力咳嗽减轻痛苦的同时,她狠狠盯着罪魁祸首,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淡定如他,安然自若。“厚颜无耻!太能装了!”习习暗骂。
施泠宸肆无忌惮盯着她探究,那感觉就像妄图看穿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一样。她渐渐被他的眼神诱惑,挣扎着合上了眼,伏倒在石桌上。两个孩子在一旁无比迷惑,看着习习倒下都没试着唤醒她。
施泠宸哄他们:“她不会走了,你们乖乖的回去休息。明天她醒了之后,你们还会在她的房间里看到她。”
空谷和足音适时出现带走了两个孩子。亭中只剩下依旧清醒的施泠宸和倒在桌上的习习。施泠宸望向桌上之人的眼神,隐隐透出喜悦且又矛盾,喃喃低语:“在我弄清楚之前,就算是木头亲自来带你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
他站起来,在黑沉沉的夜里,双手反剪,乐悠悠道:“木头,我该不该好奇一下,她的来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