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爷的婚事事关两国,自然马虎不得。是以,他虽有自己的府邸,婚事却是定在了皇宫大殿上举行。
习习后来去瞧过玉深云,她神色淡淡,不愿与她多有交集。她只说了几句话,便再也找不言语,了然识趣,自个儿打了招呼掉头走了。
玉深云这事,追根溯源,还真怨不得自己。嫡蓝羽格外宠她,幼时府中仅她一个幼孩,加之他独来独往,与朝臣不交好。就总爱送她去皇宫,与年龄相仿的玉家两姐妹打发时间。玉家两姐妹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她稍稍长大些,觉得不怎么听她们说话,玉清又须时时学习这样,学习那样的。她只能拐着玉深云与自己一同说话,但通常情况下,都是她一个人在一旁使劲儿去破坏皇宫内的摆设。玉深云很少参与。
时间一久,她觉得索然无味,只好另寻他法,变着法子诱惑玉深云多开口。她个几岁大的小丫头,心眼却是坏透了。毁了一样样的珍贵之物,全推在玉深云头上,每每被冤枉,玉深云的话就会多上一句。因为她亦不过是个渴望人真心相待的小丫头,何曾遇到这么个怪胎,做了错事,偏偏要自己背黑锅。小姑娘心气高,难免总会争执两句。
终于有一天,玉深云被众人冤枉得再也沉不住气了,将心中压抑已久的积郁,悉数爆发。她指着习习,历数她从开始会拐人起,至爆发之日害她背的黑锅,足足费了两个时辰,喝干了六壶水。
而习习呢,边听她数落,边乐,等她终于讲完了,她睁着大眼睛,分外高兴:“小玉,你今天说了有生以来,最多的话哦。”
玉深云狠狠一戳她的脑门,狠狠吐出一个字:“滚!”
玉深云长习习近一岁,玉清总是唤她云儿、云儿,习习嫌这个叫法太不入耳,硬是把玉深云叫成了小玉,而她身边的侍女,被逼无奈,改唤云儿。
至此,玉清不再唤她妹妹云儿,而是唤自己给妹妹拟定的封号。眼见玉深云与习习一天天,愈发熟稔,她偶尔亦会趁习习不在的时候,唤她小玉。
不知天高地厚的娃,拉着另一个算是开始说话的娃,在皇宫里闹得鸡飞狗跳。玉清比她俩懂事,这些顽劣之事皆被她很好地遮盖了。
那一日,虚迟女皇照例宴请朝臣。习习找到了玉深云,与她打赌。她早就看不惯有个糟老头很久了,借机撺掇玉深云拔了那老臣的胡子。
这便是玉深云第一庄恶名的由来。
以后种种,被习习挑唆的,被习习算计的,比比皆是。
可是她不料十一岁那年出了那样的事。她们青梅竹马的友情,到了玉深云那处,慢慢开始变了质。不过就是替她被掳了去么?退而言之,即使她被掳了去,嫡蓝羽一样能在大殿之上,救下她。何来的救命之恩?
偏偏玉深云是个偏执的孩子。她的偏执触发了一些她不愿见到的事情。比起这个,养面首什么的,不值一提。
彼年,习习十六,玉深云十七,颀国太师的儿子,施泠宸来允国游玩。说是游玩,暗地里,却是为了找一个人。
他在允国皇宫的停滞,毁了允国最令人头疼的两个姑娘的一生。他与习习之间情愫暗生,恰恰玉深云对习习又怀有不一样的情分。施泠宸疏远习习那时,她故意引诱了他,在殿中欢好。把习习的心,伤了一地。
初尝情之滋味的习习,亦固执得紧,她眼巴巴地讨好施泠宸,希望他还能待自己一如从前。万般纠缠化为无奈,长剑直指心口。
“我施泠宸从来都是无情之人,先前种种,不过是你一厢情愿。我不但不爱你,反而恨你入骨。”
她被迷了心,撞上长剑,长剑贯胸的时候,她听到那扑哧的声音,不知是喜是悲。
“阿泠,如此这般,你便不会恨我了是不是?那我也不枉死上这一场了。”
玉深云在她的死里,扮演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她之所以撞上去,不全是因为施泠宸对自己的不理不睬,还有部分是因为,玉深云对她表露了心迹。
相处十多年的玩伴,忽然变了质,她接受不了这样一份畸形的心意。
玉深云与她,究竟是谁害了谁,谁失去了谁?她们二人皆不清楚。
时至今日,一切终究已成定局,无可挽回。
她与七王爷的婚事,迫在眉睫。
她仍跟在那个令她心伤又欢喜的男人身旁。
她偏不能言明,她乃是妍月。
过去的,她不想再纠缠,现在过得好,便已足够。
割舍了自己的永安,才会真正活得潇洒。割舍了永安的习习,才能活得恣意。
小玉,再见。
她唇弯成柔和的弧度:小玉,你要比我过得好。你大婚之后,我们便是真正的陌路人。此生,你不言,我不语。将彼此的事,沉淀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