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雪跟我们都不一样,打小在宫里长大,懂得也比较多。
她这么说也总该有她的道理,但在我看来,实在是够烦人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我知道她说的,并不是我想要的。
桃雪见我没听进去,继而苦口婆心说道:“娘娘,这下人的事情,你又何须去操心?人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碧月对上没有敬重心,受点惩罚也是应当的。”
我口才没有她好,便沉默着。
“她自己也知道,才会讨罚,不是吗?”
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忙你的吧。”
我回去的时候,碧月还在地上跪着,来回也有好一段时间了,我去喊她起来,碧月不肯,我把其他人都支走了,蹲下身子同她说悄悄话,“都不在了,你起来吧。”
碧月犹豫了片刻,看向我,道:“娘娘,你让人进来吧,若是没人看到我受罚,往后谁还会顾虑你的威严?”
我说道:“我本来就没什么威严啊?”
“这不行!”她摇摇头,道:“若是不叫人畏惧,又有谁会听你的话呢?”
我突然明白了,道:“碧月,你是不是怕跟着我受苦?”
“不是……”她刚要否认,我便打断她。
我道:“我确实比较笨拙,也不知道该如何操纵人心,叫人顺服与我。但我便是这样一个人了,我怕惹事,也不敢同人针锋相对,你若是觉得我这样的不好,或许趁早,另寻个人依靠才是最好的。”
“娘娘!”她立马大声说道,情绪相当激动,“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被她的态度惊到了,“怎么了?”
“还说怎么……”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张嘴想要说话,却半天没能支吾出下文,半晌,才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
“可你以前不是……”
以前的事,我怎么知道?
我蹲得有些累了,站起身来,往软榻上坐了上去,“如果你担心,你是同我一起来的,怕别人接受不了你,也没关系。我同陛下去说,他人挺好的,应该会给你寻个好差事。”
“我是你的侍女!我,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
我笑了笑,说实在的,对她这些话都不怎么相信,我知道她不能对我做什么,因而说话也没有那么小心,“你不是我的。你可以为自己谋更好的前途。同样,我也不是你的,你不必来管我在做些什么。”
“……”
人人都在后宫里,但人人都得去争么?
他人说的话有千般万般的正确,我却还是不想听,因为那都不是我所想的。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糊涂得一日过着一日,其他人又如何来清楚?
我道:“你大可利用我,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忠心这种东西,不值钱的。”
“…………”
“你起来吧。”
从某方面来说,她确实不听我的话,纵使我都这么说了,她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低下了头,却不同我说话。
我隐约察觉到她似乎是在哭,却不知道自己说话哪里不好了,惹到了她的心。
良久。
我听到她的声音沙哑,同我说道:“娘娘,世间事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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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跪就是一整个下午。
直到入夜深了,我再差人去喊她,她这才肯起身,那个时候我瞧她已经双腿在发软,一整晚也没有吃东西,瞧着就没什么力气。
即便如此,还要同我说,“谢娘娘盛恩。”
叫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让她接下来的两日都不要来身前伺候了,总觉得看到她,心里觉着不舒服。
又过了几日。
到了丽妃回宫的日子,淑妃操办的迎接瞧着就很隆重,一行人早早守在宫门外,手里拿着各种鲜花果子,好些个嫔妃,有些我平日都没瞧见过,都聚集在门口,张望着往外看。
远远便看到一队车马。
有一辆轿子上的纱幔装了好几层,缓步朝我们行来,这轻飘飘的幔帐却遮挡了不少的视线,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模模糊糊仅看到一个人影。
直到马车在我们面前停下,一个小太监走上去,弯腰拉开了纱帘,才看清里面的人。
丽妃确实当得起一个“丽”字,若是说淑妃有种端庄内敛之美,这丽妃就全然是明艳张扬,光是瞧她那一身火红的衣裳,上面绣着金丝丹花的绣纹,从上到下都是一种极致奢靡的华贵。
她坐在轿子上,总感觉她的视线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勾唇笑得有几分冷淡。
她伸手扶住小太监的胳膊,慢慢地从上面走了下来,身后众多嫔妃都朝她行礼,道:“见过丽妃娘娘。”
只有我和淑妃没有动作,丽妃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做样子的弯了弯腰,道:“见过皇后娘娘。”
我:“…………”
倒是也习惯了。
我点头,忽然又想到了皇帝说的,这人比较难伺候,便又露出我招牌式的讨好笑容,不管假不假,热情到了就足够。
“快起来,丽妃一路辛苦了,瞧这大太阳晒得!”
不提还好,一说,我便注意到她这肌肤嫩的跟什么似的,白皙得不像话。
看得我有点羡慕。
丽妃的眼睛很漂亮,不笑的时候,便是有几分气质在里面,笑起来两眼弯弯如同新桥,实在是让人移不开眼。
“您说笑了,这一路上有人照顾着,怎么会累呢?”
我说:“那也是舟车劳顿,你去外烧香,是替了太后的行程,这一路辛苦又怎么是言语说得清的?”
我故意讨好道:“也就是我入宫太晚了,不然这种苦差事,应当是我去才是。”
我还以为自己这话说的不错。
然而对面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笑容慢慢地消失,看着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假惺惺,变得越来越冰冷。
身后没有一人说话,统统安静下来。
我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丽妃的表情便已经不好看了,她盯着我,最终勉强勾出一个笑,低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日后若还有这种事,当然是皇后娘娘去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