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万物都撒上了熠熠的光辉,一片温柔与生机。
“怎的这么早就来了?你惯来是爱赖床的,今日倒是稀奇了!”慕钰尘面不改色的一伸手,把小姑娘接住,放在了马上,动作连贯而又自然,想来是干了不少次。
“我今早天才亮就跟阿兄来了!你莫要瞎说!”楚清颜又开始唧唧喳喳的絮叨了,内容无非就是一些人天天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往后都不好见人了。
“行了,赶紧下去吧,我赶了几日的路,一身灰尘,免得把你的衣裳也弄脏了!”慕钰尘见小话痨有停不下去的趋势,当机立断的打断了楚清颜翻旧账的欲望。
“......阿尘,你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很想让我闭嘴。”楚清颜转头,盯着慕钰尘的眸子,幽幽的出声,跟深闺怨妇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阿兄来了!再不走他又要来找我打架了!”慕钰尘余光一扫,好巧不巧看见了楚栖池这个傲娇妹控的身影,立刻转移话题。
“......我走!往后你们别找我!”楚清颜深刻意识到自己被人嫌弃了,怀揣着怨愤与不甘......下马了。
等楚清颜再次回到城墙上时,顾嫦婳就看到小丫头气鼓鼓的,殷红的嘴唇撅的都能挂油瓶了,白瓷般无暇的小脸蛋鼓了起来,瞧着格外惹人喜爱。
“你这是怎的了?”顾嫦婳凑了上去,觉得自己身为下属,需要时刻关心顶头上司的心情。
“阿尘嫌弃我了......”小姑娘明晃晃的眸子猛地涌上一股亮晶晶,看的顾嫦婳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伺候小祖宗。
“殿下这么可爱,小将军怎么会嫌弃您呢?若是实在生气,我帮您去问问二殿,让他帮你报仇?”顾嫦婳见小姑娘终于不一言不合掉眼泪了,乖乖巧巧的坐在城墙上,看着慕钰尘和楚栖池商谈,瞧起来,情绪稳定了!于是尝试的提了个建议。
“!!!你敢!”楚清颜立刻转头瞪了回来,可惜刚刚才被泪水洗刷过的杏眼,此刻澄澈无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倒惹人怜爱。
“......”您是祖宗,您说了算!
顾嫦婳憋了一会,还是没憋住,暗戳戳的凑了过去:“殿下,您是公主,怎的和一个国公庶子关系这般亲近?您若是愿意,多少人上赶着哄您,若是看脸,总也有比他好看的人,您怎的就这般在乎小将军?”
不怪顾嫦婳说这句话,慕钰尘为了早日回京找小姑娘,日夜兼程,素来有洁癖的他,脸上都沾染了不少尘土,瞧起来蓬头垢面,脸再好看,也被形象强行减分了,因此,顾嫦婳就觉得这小将军也不过如此。
“因为啊......”左右不是什么秘辛,楚清颜也乐意让别人知道她和慕钰尘两人之间的事,所以就主动讲述起了往事......
楚清颜刚刚下山进军营的时候,的确认出了这个小哥哥是当年自己追了半天的漂亮哥哥,但也仅限于欣赏颜值的地步。毕竟公主和一个小将军,左右牵扯不出什么,更何况她本身的责任就够重了,没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但楚清颜内里还是个颜狗的性质,给慕钰尘暗里提供了不少帮助。因为慕钰尘长得好看,军功又大,军营里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挤兑他,自古以来,组团闹事的事就不只是女人的专利,在军营里也有不少。
楚清颜在一次巡查时,好巧不巧撞上了一伙彪形大汉正当着慕钰尘的面朝他嘲讽
“一个国公府里的庶子罢了,充其量就是一条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瞧不起咱们?这碗粥,我还就要你给我喝了!”说完,就端起地上一个带着豁口的碗,要把里面不知道混了些什么的浑浊褐色液体往慕钰尘嘴里灌。
但耐不住慕钰尘武功高,身子一偏,就躲了过去。但武功高也没什么办法,军营里有明令,不得除演武场外私下斗殴,发现者直接赏军杖三十,开除军籍。
那些大汉是京里几个富家子弟送进来混功勋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家贵公子都细皮嫩肉,端方君子,这几个贵公子,长得有点一言难尽,颇有屠夫的韵味。
但不管怎么样,人家欺辱自己,私下斗殴都不是什么大事,有家里人替他兜着。但慕钰尘不一样,他就是个国公府庶子,没人在意,更别提,国公府已经满门抄斩,他用军功换回了自己和母亲的性命,现在在军营里就是个小将军,也就比普通百夫长地位高了一点。
但这几个人是千夫长,官高一级压死人,他若是还手,还能被扣上一顶以下犯上的罪名,所以只能忍。
这个世界,本也就如此残忍。
“你还敢躲!”那名领头的男人,见慕钰尘轻松的躲过了自己的手,额头青筋暴出。他是侯府嫡次子,自古以来嫡庶分明,虽然他也瞧不大起慕钰尘的嫡兄,是个没用的怂货。但不代表慕钰尘这个庶出的狗,就能踩着嫡兄上位,最后还坑的一家满门抄斩。最后他这个狗和下贱的亲娘反倒捡回了一条命。
慕钰尘的存在,是所有贵族嫡脉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瞧不起的庶脉借着嫡脉的力,成就了功名,是明晃晃的往他们脸上打了一巴掌。
“下贱的东西,不识抬举!有了军功又如何?若是元帅当真器重你,你的军衔就不止是小将军!一个庶出的狗东西,踩着嫡兄的头上位!现在还敢在我面前甩脸子?谁给你的胆子?”
“我是靠着自己的军功封的小将军,是大公子夺了我的军功,我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慕钰尘淡淡的垂着眼,这么多年,他听过的辱骂比这只多不少,他早已经习惯了。
分明是好看极了的少年,眉眼间却是阴郁和死气,仿佛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东西,蓬勃的年纪,却有着格格不入的死气沉沉。
他曾经反抗过,儿时一腔热血,觉得自己往后总会有能力改变人生,带着姨娘过好日子,吃得饱穿得暖,可以光明正大的喊她一声阿娘。因此,背着主母偷偷跑到了山上学艺,所幸他筋骨绝佳,是难得的习武天才,这才得以拜上一个好师傅。
学艺的那几年,他第一次过上吃穿不愁,周围的所有人都温和友善的对待自己的日子。当他终于学成下山时,他的师傅剑圣问他:“阿尘,你可知山下人心险恶,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你的身份注定是极难一展抱负的。”
那时他说了什么呢?......哦,是这样回答的
“师父!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无论再怎么难,总有一天,可以苦尽甘来!”那时的孩子啊,眼睛里全是光,是对未来的希冀。
那后来,又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或许是他回家的时候,被人关在府门外辱骂,被人一盆淘米水泼在身上时;或许是当他见到姨娘时,发现下人都可以当着她的面随意侮辱时;或许是他准备以自己的名字报名参军时,被生身父亲带着数十名暗卫拦下,那时终究年少,对父亲总还是抱有希望的,没有下真手,加上并没有经过真正的历练,武功也没有如今高强,最后被人架着送回了府,看着父亲当着他的面侮辱他,下贱的东西还敢出头;或许是,父亲见他武功高强,给嫡兄报了名参军,却让他上战场为嫡兄卖命,取了在自己的军功时;又或许是自己与嫡兄有了冲突时,父亲与主母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不自量力,与毫不掩饰的辱骂时。
充满朝气的少年啊,最终还是成了如今这样阴郁死气的行尸走肉。师父有门规,凡是下山离去的弟子,都不得再回师门,因此,无论他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最终,连家都不能回。
他曾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凭什么有的人天赋异禀,却因为身份被压在了泥里,有的人碌碌无为,却因为天生的身份被捧上了云端?
但现在,他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的出身,便注定了你往后会堕入泥地里,还是被千万人捧在云端。
“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贱的下人,主子愿意拿你的东西,那是赏赐,那是看得起你!你还敢拿回来?下贱的东西,就该认清自己的地位,他拿你的东西,叫理所应当,你拿回来,那就叫不识好歹!”话音刚落,男人就挥了挥手,带着二十多个人,一起围攻起了慕钰尘。
那个战场上以一敌百的小将军,此刻却束手束脚,他不能让这些人再毁了自己得来不易的军衔,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的喊一声阿娘,好不容易才有了安稳的日子。
因此,没一会儿的功夫,慕钰尘就被人压在了地上,俊朗的脸就要被人狠狠的摁在了泥泞的地里。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九节鞭扫了过来,二十来个看起来壮实实际上都是酒囊饭袋的汉子纷纷被带着庞大内力的鞭子扫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