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秦始皇的车架中,甄脑一眼便看出秦始皇不是生病,而是服用丹药中毒了。他虽然博览群书——于医道也有了解,但要让他亲自给人看病却不擅长。
所幸他带了些师父配制的药丸,倒也不是书里吃一颗就能如何如何的那种,但若长期服用却能慢慢清理体内的毒素。不过他带的不多,先给秦始皇吃一些,回到咸阳再慢慢配制吧。
甄脑没有直接告诉秦始皇平时所服的丹药有毒,服用的方式也很不合理。他刚提起“丹药”二字,秦始皇就立马唤人取丹药来给自己服用,还跟他们三个炫耀着丹药是何等奇妙。而取丹药的那人稍稍慢了些,都被秦始皇好一顿痛骂。
甄脑明白,丹药已是秦始皇多年寻仙不得的心里寄托了,真要告诉秦始皇真相,反而可能令秦始皇彻底崩溃。
就算不考虑秦始皇崩溃、不崩溃,这件事也确实不好说。说得浅了,秦始皇未必信,还可能发火;说得深了,告诉秦始皇你要是再吃丹药就快死了?人家可是皇帝啊、脾气还不怎么好,这话说了还指不定谁先死呢……
秦始皇跟甄虎聊起朝局,甄虎倒是毫无保留地对秦始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始皇的一生可以说是一直伴随着被刺杀长大的,当然他开疆扩土、一统天下,也都挺过来了。但刺杀随时可能再来、去年三件怪事也让他忧心忡忡、现在又病了,所以他一边寻求着长生、一边也在安排后事。
朝局的事,说起来还挺让秦始皇头疼的。
他早已决定在自己死后让总是顶撞自己的长子扶苏继位,因为扶苏勇武、却待人宽厚,很有政治远见,而顶撞他也是心怀正义的表现。虽然继位人选已定,但是他身边最信任、也最有能力的李斯却和扶苏总是政见不合。
另一方面他最宠信的宦官赵高,又和很信任、很依仗——出则同车、入则御前的上卿蒙毅有仇怨,而蒙家世代战功显赫,蒙毅的哥哥蒙恬更是手握雄兵,此时还在为大秦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所以啊,朕找了个由头,明着是贬了扶苏,其实是把他派到蒙恬那里。蒙恬虽然三代为我大秦建功立业,毕竟手握重兵,朕派扶苏过去,一是监视,二来也是希望扶苏在军中树立威信,以便他将来继承朕的帝位。三位高人以为如何啊?”秦始皇问。
甄虎却说:“陛下,这可不好。”
“嗯?!”
“陛下别急,听我慢慢说……”
秦始皇的做法如果在早些年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是极为高明的帝王之术。但是去年天数有变,秦始皇年事越来越高、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这一两年才把扶苏派到边疆,恐难以顺利继位。
甄虎性格多疑,遇事总爱多想想。照秦始皇所说,李斯与扶苏不和,赵高更是与蒙氏兄弟有仇,而秦始皇此举正是让扶苏和蒙恬形成了同盟,所以李斯和赵高也就都有不希望扶苏继位的理由。
万一秦始皇有什么不测,即便下了诏书,李斯和赵高在权力的中央,也比远在边疆的扶苏和蒙恬占据主动。虽然扶苏和蒙恬手握重兵,问题扶苏恰恰是个心怀正义之人,若是有人篡改诏书,扶苏为子尽孝、为臣尽忠,会不从吗?
反过来说作为李斯和赵高能不为自己的后路着想吗?扶苏心怀正义,不代表他俩也心怀正义,扶苏未必有加害他们之意,但他们会不多心、会让自己置于险地吗?
“嗯——高人言之有理,可他们也都是忠心之臣,总不敢忤逆朕的意思吧?”
“陛下,我有一事不明,您方才说与蒙毅出则同车,这次出巡没有带蒙毅一起来吗?”甄虎问秦始皇,这一路他们三兄弟就坐在秦始皇的车里,李斯、赵高都见到了,其余的都是随从、亲兵,却偏偏不见蒙毅。
“哦,朕身体不适,也不知三位高人将至,前几天派蒙毅外出寻仙药去了。”
“敢问陛下这是谁的主意?”
“赵高提了一句,朕也觉得应该,怎么了?”秦始皇何等英明之人,一句问出口便明白了甄虎的意思。
照甄虎刚才所说,秦始皇一旦遇到不测,李斯和赵高未必就会遵从秦始皇的遗命。偏偏在秦始皇身体不适的时候,赵高建议蒙毅外出,这……
秦始皇没等甄虎回答,便拖着病体,亲自写下诏书。待要差人速将诏书送给扶苏、急招扶苏回来之时,进来的却不是随从,而是赵高。
赵高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个药瓶,说:“陛下,该服用仙丹了。”
听了甄虎的话,秦始皇对赵高已有防备,在赵高进来之时便将诏书扣在手下,不让赵高看到。可他对仙药的痴迷,还是让他决定先服药再说。
见秦始皇服了仙药,赵高也未多留,便退下了。然而等秦始皇再要传唤随从送诏书给扶苏之时,却是浑身抽搐、倒地不起……
千古一帝、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公元二一零年、死在了沙丘,这里离他出生的邯郸不足二百里。当年商王帝辛在此设置酒池肉林、亡了大商,后赵武灵王活活饿死于此地,现今秦始皇也在此升天。
秦始皇死后,鬼魂尚未出体,却有一条黑色龙气出身盘旋、困住了甄家三兄弟。此后李斯、赵高、胡亥就在这车架中篡改秦始皇遗诏,甄家三兄弟眼睁睁看着,却出不得龙气所盘的范围半步。而其他人根本看不见龙气,也看不见龙气之中的他们三个。
直到回到咸阳后,秦始皇之死才昭告天下,甄家三兄弟也连同秦始皇的遗体一起被埋于地宫,秦始皇的鬼魂这才出体,责问他们三个。
这事跟他们三个有什么关系呢?甚至可以说跟赵高都没有任何关系。那仙药是秦始皇自己要吃的,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赵高毒死了秦始皇,不如说他自己作死。
问题秦始皇活着时就不怎么讲理,死了、遗愿又被篡改,当然生气,也就更不讲理了。他们三个是来效忠秦始皇、延续大秦帝国国运的,为什么不早来?
……
于是乎,他们三个硬生生被龙气困在始皇地宫中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