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清楚，我们属于动物，而动物渴望社会。”一一摘自关莹莹日记
张谦站在关莹莹的办公室门口，犹豫着该不该敲门进去。他来到门口时，很远就听到了办公室里爆发出的一阵激烈的争吵，好像里面的人有天大的矛盾。
他听到了任宏野的大嗓门，不同于以往的慈祥温和，现在的他却像是一台老旧的蒸汽机一般，不住地吱吱大叫，偶尔噗地向外吐一口蒸汽。而反听另一个人的声音，却好像是个年轻人，说话的声音脆脆的。
只听任宏野大叫：“我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了，这只是一次事故！是事故！意外你懂是什么意思吗？从古到今，那个告伟大研究的人没出过几次岔子？你们这种行为就叫做因噎废食！会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理解吗？”
另一边的那个声音用清脆得像银铃一般的嗓音回敬道：“你们当初自己说过，这是一次跨时代的研究，机会只有一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不是吗？这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政府都被惊动了，我们花了多大的工夫才把这事压下去，现在你们倒好，一句意外就想把事了了，我们的钱和信任就这么廉价吗？”
听得出来，这是个伶牙俐齿的家伙，说的话句句把握住了任宏野的不是之处，足以让对方没法反驳。
可是，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来头，才敢与任宏野这样的学术巨人面前如此放肆？张谦有些好奇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敲响了门。
里面原本乱成一团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屋子里突然静悄悄的，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正当张谦想再敲门时，里面传出了关莹莹平静而淡然的声音。
“请进。”
张谦推开门，里面是这样一幅景象：
任宏野气喘吁吁地站在屋子正中间，神色恼怒，连手都在发抖。他恶狠狠地瞪着站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人，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从外表上能看出来是个男人，却长着一副妖艳姣好的、堪称美丽的脸庞。五官分布恰到好处，从眼眸深处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妖媚。他浓妆艳抹，能看得出来精心画过妆容，他涂了口红，勾了眼线，使人越看越难辩别对方的性别。
这个奇异的人全身白色西服，身体线条十分纤细，站立的姿势犹如蛇形，个头中等，头发披散在前额，手不时故作姿态地将额发向一旁撩拨一下，露出白皙的额头。
一句话概括，一人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此时，这位性别不明的人和任宏野相向而立，剑拔弩张，刚才激烈的争吵毫无疑问就是这两位搞出来的。
屋子一侧的办公桌后，关莹莹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场“舌战”，仿佛并未注意到张谦进来了。而房间东侧的一把扶手椅上，则坐着另一个陌生人，脸部浸在黑影中，看不清容貌，听到张谦进来，也把头抬了起来。
一屋子的人，现在全都将眼神投向了刚进门的张谦。
任宏野不再说什么，只是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座位上，对面的人也回到了对面的扶手椅旁，侍立在侧，空气一时像是凝固了。张谦看向关莹莹，费力地说：“教授，您找我？”
关莹莹点了点头：“是的，武总想见你。”
“武总？”张谦有些茫然。“哪个武总？”
“什么？你连武总的名字也没听过？”那个人像是看火星人一般看着张谦。
“行了，JORDAN，少说两句。”
一旁一直默默无言的那个人突然开口了。听声音居然还是个女性，但是这声线很低沉，一句话中包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声势，让人感觉到此人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尊严。
喝住叫“JORDAN”的人后，这人向前探了探身子，将半身露在了电灯光下，面容也随即清晰了。
这是一个面容慈和的女性，长相并无什么出彩之处，不能说好看，但也绝不丑陋。圆圆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面色红润，黑发是正好能披在肩上的长度，有几绺卷发垂在耳前，眉眼间绝不带笑，但并不让人有疏远之心。
这人绝不很年轻了，但皮肤却像是小女孩的一样，白皙光滑，从真丝质的袖口中伸出的双手手指上有很多茧子，像是自己母亲的手一般，让人倍感亲切。她身上没有任何首饰，衣着朴素，他盯着面前的张谦看了一会儿，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小家伙，是我想见你。”
“啊。。。嗯。。。”张谦回了回神，有点结巴地说：“呃。。。武。。。”
“没关系，你就叫我武总就好了。”
也许发现了张谦显露出的敬畏和拘谨，这位武总本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的线条终于变得柔和了一些。现在这张脸上兼有着歉意和含蓄的骄傲，即使她面前的人尊为当今世界上最高端技术的垄断者，也未曾折了一点傲气；而这种傲气并非是鼠目寸光的暴发户所能表现出来的无知和自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有着强劲支撑的自信。
“我想见你，主要是因为关莹莹前辈对我说，你就是这场宏大宇宙博弈中所欠的那阵‘东风’，有了你，‘宇宙边疆’才算是真正突破了既有的边界。因此，我很有兴趣。我想听听你要如何使这个远大的前景化为现实，换句话说，我想知道关莹莹前辈为何如此欣赏你。”
张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捕捉到了她话里的一个关键词：“前辈？”他问。
“啊，对了，我很少与人提起这一段关系，因为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们关系好并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我是关莹莹前辈的学妹，是华清的2020届毕业生。我当初也主修理论物理，是中年以后才从商的。”她的黑色眼睛里闪动着回忆的光，嘴角也浮上了一丝笑意。
“学长学姐给了我很多好建议，因此我很尊重他们的设想与事业。我薄有一身财富，宁愿用它们做些有意义的事，而这里正在进行的研究，无疑是很有意义的。”
武总平淡地说着，声音里并没有什么起伏。她偏头看了看椅子旁侍立的白衣男子，平静地说：“听到吗，JORDAN?我的决心早就下好了，我不会撤资，即使这里的事业会经历更多坎坷，我都相信前辈，毕竟，他们的目光之长远是你我这些凡俗之人看不透的。”
叫JORDAN的男子阴柔的脸上瞬间只剩下了恭顺。原先的阴冷和不羁无影无踪，就仿佛那只是一副说摘就摘的面具一样。
“明白，听您的就好，吴总。”
JORDAN嘴上说着服从的话，但张谦明明白白地看到，对方的眼睛里一直残留着一抹阴狠。
说完后，武总重新看向张谦，说：“年轻人，不必担心我，我虽然也老了，但是我当年也是物理的专业学生，我想听到的，你能满足我吗？”
张谦犹豫地看向了关莹莹，他不知道这涉及到保密协议的问题，该如何回应。但是关莹莹只是点了点头，说：“你来判断，这都取决于你。”
张谦沉默了几秒，抬眼看着武总，叹了口气，说：“既然教授如此说了，我就给您解释一下吧。其实关于。。。”
话未说完，一个轻佻的男声突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虽然声音依然轻浮，但其中常有的那种戏谑与玩世不恭却已经被收了起来。
“教授，打扰了，主控室出了点乱子，张谦同学，你要是想讲，还请移步到主控室再议吧，因为貌似不止一个人对你感兴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