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我并非天体。命运捉弄。
永远在深邃无底的天空，
我只是彗星没有轨道，
我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身在牢笼
躺在冰冷、肮脏的地板，
我们被关在永久的牢笼。
长时间顽强地注视昏暗，
可昏暗中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天花板苍白的顶灯，
洒下寒冷的光朦朦胧胧。
只有长长的身影在摇晃，
伸长、颤抖、相互交融。
我们早已被朋友们遗忘，
置身野蛮人与野兽当中，
忘了太阳、月亮和星星，
没有人帮我们脱离牢笼。
四面的狱墙逼迫着我们，
钢铁的栏杆把我们圈定，
仿佛孳生于黑暗的瘟疫，
我们看不清彼此的面孔！
1899
无言
俄罗斯自然风光温柔疲倦，
隐藏着忧伤，暗含着悲痛，
广漠无言的郁闷难以排遣，
似伸展的远方寒冷的天空。
黎明时刻你不妨站立山坡，
看寒气弥漫笼罩冻僵的河，
大片松林凝滞中泛出黑色，
你心中痛苦，失去了欢乐。
苔草都不颤动。芦苇呆立。
一派静谧。没有一丝声息。
大片草地向迢迢远方逃避，
到处是厌倦、凄凉与沉寂。
步入晚霞像触及清新浪波，
走进乡村花园的无限清爽——
但树木阴郁、怪诞而哑默，
让人心情压抑，陷进悲凉。
灵魂似有所求想表述愿望，
却要无端地忍受种种悲哀，
寒透的心不得不给予宽恕，
不由得想哭泣，哭个痛快。
1900
在旅馆
在旅馆我站在衣冠楚楚的人们中间，
他们聪明、俏皮、善于玩弄情感，
他们不啻是行尸走肉，却自视浪漫，
整个心灵在抖颤，我想高声呐喊：
“什么地方会有如此众多的野兽？
还有没有勇猛的雄狮，威武的老虎？
有没有河马，令人赞叹的庞然大物，
安安静静，从水中探出巨大的头颅？”
对瞬间说声：停一停！
也许，大自然是色彩的镶嵌？
也许，大自然能把声音分辨？
也许，大自然只是线条数字？
也许，大自然一向希求美丽？
要测量纵深，思维没有标尺，
没有力量能延缓春天的步履，
只有可能对瞬间说：停一停！
打碎思想枷锁，沉溺于幻梦。
那时我们突然领悟万籁和谐，
突然发现色彩的丰富和音乐，
如果凭借幻想不能测量纵深，
我们在深渊用幻想创造新春。
1901
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欢乐和爱情，
一再出现在别人心中，
而非出现在我们心里。
不过，好兄弟，我和你——-
只是美的梦幻浮想联翩，
飘逸在尚未毁灭的花园，
我们是花朵还没有凋零，
是几滴酒，而酒杯永恒。
1898，10
雅尔塔
生命在途中……
生命在途中，梦境永恒。
我心快乐，我拥有爱情。
生命在途中，神话消遁。
我心里快乐，我是诗人。
世界沉闷啊，心潮蓬勃。
感觉良好，我心中快活！
1900，11，17
闭着眼睛也可以生活……
闭着眼睛也可以生活，
一无所求地活在世上，
和辽阔天空永远告别，
就当四周笼罩着死亡。
冷漠无言也可以活着，
不去计算熄灭的时刻，
秋天的森林落叶稀疏，
原有的幻想已经褪色。
珍贵的东西都可舍弃，
爱过的一切可以消失，
但对于经历不能淡漠，
对过往岁月不能忘记！
我们被一只强有力的手……
我们被有某只强有力的手
抛进了神话般的世界。
抛向官场？战场？宴会？
不知道。我永远是另一个。
我每一分钟都在燃烧。
我在生活中总是背叛。
我在这里并不游手好闲。
睡觉的时候我睁着双眼。
此时此刻我正向下坠落，
我知道，并伤心地牢记。
抛弃我的手尽管计算精确，
但我准确无误能达到目的。
眼睛
当我径直走向另一个人，
我知道：我们毫不相同。
那时我紧张专注地凝视——
细细观察碧蓝的瞳孔。
我看到很多压抑的言语，
凶杀在狠毒沉默中完成，
看到断崖、废墟、火焰，
欲壑难填的疯狂心灵。
凝视，牢记，暗自战栗，
我知道为什么风狂雨猛。
如果我向另一个人凝视，
他会突然间闭上眼睛。
够了
我曾是你们响亮的琴弦，
我曾是你们开花的春天，
但是你们不想要花朵，
你们不想听我的语言。
我曾经号召你们斗争，
为了你们我忘了自己，
但是你们不想看火光，
我被抛弃不得不沉寂。
当你们突然扯断琴弦，
当你们纷纷践踏春天，
你们对我说道：看吧，
他唱歌唱得响亮甘甜。
如果我有幸再次歌唱，
我只记住自己的心灵，
对你们说来我已经熄灭，
够了，再不唱给你们听。
1903，1
复归
我又想看见摇摆的秋千，
在椴树林里，在我家乡，
蒙蒙亮的早晨开放铃兰，
怯生生的春情非同寻常。
我想变成孩子安稳柔顺，
哪怕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但愿能沉浸于空阔无垠，
在白雪天堂，蔚蓝天堂。
我曾沉溺于狂热的爱抚，
可如今厌倦心肠已冰冷，
我喜欢傍晚，喜欢星光，
喜欢童话和孩子的眼睛。
1903
幻想
诗人，我忧愁。你知道我并非少女，
不，我不是美人鱼，我寒冷如月光。
我只不过是苍白而可怜的情人，
世间没有亲人，我是诗人的幻想。
性格乖僻而殷勤，你把我引诱——
我立刻从海上匆匆忙忙来见你，
尽力温和而顺从，我反应机敏，
我只为你容光焕发，为你呼吸。
眼睛注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
你渴望爱抚——我跟你接吻，
把铮琮作响的珍珠穿成一串，
你疲倦的时候，我悄然消遁。
陪伴你，远离你，都随你的意。
你所要的一切，我都甘愿奉献，
只不过陪着你，我总觉得孤独，
你不在身边，我歌唱，我孤单。
诗人，你温和，你的心绪飞扬，
但和你容为一体我却不能如愿，
你对于顺从的女友从不理解，
诚然常常送给我蓝色的花环。
诗人，你毕竟会因幻想而疲倦，
你将融入粗俗，活在凡人当中，
我不可能融合，永远被放逐，
我只是幻想，是弃妇的幽灵。
疼痛的呐喊……
我是疼痛的呐喊，忧伤的呼吁。
我是一块石头——沉沦在河底。
我是水草隐蔽的纤纤细茎，
我是溪中睡莲苍白的面容。
我是幻影飘行在两个世界之间，
我是神奇的目光，沉默的视线。
我是隐秘的标志，由我陪伴，
你的心必定说：“别有洞天！”
石板
无言的树枝摇晃我的梦，
像花儿一样来自幽暗，
轻轻缭绕像忧伤的烟，——
你是久远岁月的幽灵，
到你那里去我无能为力，
你我不过是镜中相遇，——
路边的的墓碑藉藉无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