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湖,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湖水不是水,是浓稠的玉液琼浆,不停地从小腹向四周漫溢。
一轮太阳悬浮在玉液里,光芒四射,红光照到哪里,热乎乎的玉液便流向哪里。
头顶的百会,手心的劳宫、脚心的涌泉,像一个个小湖泊,不断注满又不断地溢向全身。
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太阳在跃动、在旋转、渐渐浮上了水面,终于跳到了空中,依然发出耀眼的光芒。
但是湖水开始冷却,由烫而热而温,由温而冷而冰。
很快,四肢百骸就像摊开在茫茫冰原上。
头脑里清清楚楚,眼睁睁地看着太阳高悬,却感受不到热量。
莫依依觉得自己是一头光天化日之下冬眠的熊,或者是一条想要盘卷却被冻僵了的蛇。
渐渐地,太阳又开始下沉。当光的圆弧一靠近冰面,寒冰便开始消融、浮沉,直到全部熔化。
热液重新开始流动,温暖舒服地感觉又漫注全身。
“依依,天已经大亮了,还在发烧吗?”妈妈在门外的喊声让她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她才发现自己全身悬浮,离床面有两尺多高。
“随心而起,随心而灭。”一句跳入脑里,她便默想“睡在床上”,果然真的就睡在床上,连下坠的感觉都没有。
“唔,妈妈,我已经好了。”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那开开门,让妈看看。”莫依依跳下床开了门。
晏春用手背贴在她额头上:“哈,真的没发烧了。”
“我就说没病嘛。你还不信!”
“对、对,我的二小姐,没病就好!”
梳好头,换上绣着红枫叶的白绸衣和粉色祆裙,红腰带也挽了个大蝴蝶结,莫依依把三个物件揣在身上,愉快的吃了顿早餐。
她唤了几声丫丫,小橘猫只是喵喵叫着,抬蹄试了几下,终究没敢过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一个女仆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晏春说:“秦老头死了。”
莫依依一听立即楞了,原来秦公公昨天在交待后事。
“秦老头死了?怎么死的?昨天依依还在那儿躲雨哩。”
“我也是刚才路过时看见的,一大堆人在那料理后事。应该是老死的吧,一百岁的人了。听说裕王妃也要来了。”
“死个老仆,要裕王妃亲自来吗?”
“必竟他是随王妃陪嫁过来的,也算是从娘家来的人吧。”
“哦哟,我得去看看。你别说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王妃的模样呢。”另一个女仆说。
“没见过的多着呢!外院的下人有几个能见一眼呀?我在两年前才远远地看过一回。”女仆有些得意的说。
“既然你已经看过了,就收拾屋子吧。我更得去看一眼了。”
“妈,我也要去。”莫依依说了一句,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她想秦公公死了,红绸包说不定对王妃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依依!”晏春喊了一声,急忙对女仆说道:“你俩都去吧,看着二小姐……”
莫依依如一朵飘飞的彩云突然被两个身着软甲的侍卫拦了下来。
前面十丈远停着一顶彩饰华美的大轿子。
四五个穿着打扮都很漂亮的侍女,正簇拥着一个衣着头饰更华贵的妇人站在路旁。
内院主管丁婶跟着涂总管正穿过桃林出来,后面八个人抬着一口黑沉沉的棺材。另有十来人前后随着,往另一边路上去了。
眼见裕王妃就要上轿,莫依依脱口就喊:“王妃娘娘,等一下,等一下!”
身子一晃便从两个侍卫之间穿了过去。
等侍卫回过神来,她已经到了王妃面前。侍女们慌忙上前挡住。
裕王妃见喊话的是一个长相清秀标致的小姑娘,便问道:“小姑娘,你是哪一家的?找本宫何事?
两个女仆急匆匆赶到了,看到这一幕吓得一脸煞白,张嘴想喊却不敢发声。
面前两个侍卫正恼怒地瞪着她俩。
莫依依定下神来:“王妃娘娘,我是莫家的。有很重要的事找您!”
裕王妃笑了:“你一个小姑娘有重要的事?你是莫副总管家的吧。”
“我叫莫依依。有一件重要的东西给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想,既然秦公公生前不把东西给王妃,一定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裕王妃看莫依依的神态,真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一寻思,一个小姑娘能耍什么把戏呢?便发话道:“你们全部退下!”
侍女和轿夫依言退到几丈开外。
莫依依摸出红绸包,向王妃走近了两三步,悄声说道:“王妃娘娘,这是昨天,秦公公叫我转交给您的。”
王妃脸色微变,“他叫你喊秦公公?”
“本来我是喊秦爷爷的,昨天下大雨的时候,他一定要我喊秦公公。”
“还有人知道这事吗?莫依依。”
“没有,只我一个人。”
“好!”
裕王妃知道从小这个秦公公就很宠自己,母亲也叫自己尊敬他。秦老是个“公公”是娘家应候府的一个秘密。
自己大婚时,秦公公求着母亲千里迢迢到裕王府来,只道是舍不得我,希望在外有个娘家人照应。
王妃还记得,当时裕王见了嫁妆礼单上除了几个年轻侍女,竟还有一个老头时,还戏谑地说应候府咋没人哪。
王妃解开红绸,见里面还有一个折叠得更紧的小包,便小心解开,半幅翠玉鱼耳坠赫然出现在眼前。
盯了半晌一时思潮滚滚,有些眩晕,身体不由自主的摇摆了一下,眼泪立刻糊了双眼。
莫依依只能看到王妃白晰的手背,不知道里面包的是什么,但看了王妃的表情,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她不敢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
王妃很快调整了情绪,把东西依旧包好放进怀里。
“呵,莫依依,谢谢你!”王妃又正色说道,“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可向任何人说。”
莫依依答道:“当然喽,秦公公对我很好呢!”
刚才她已经体验了一下“本领”,稍微用劲想跑,人便像是要飞起来。
不是突然意识到不能让别人看见,她真想飞一次。
“莫依依,本宫想送一样礼物谢你,又恐对你不利。这样吧,过几年你出嫁时,本宫送你全套嫁妆。”
莫依依小脸一红,忙说道:“谢谢王妃娘娘,我不要??”转身便往回跑了。
王妃看了看她的背影,叫了声:“来人哪!”一干人等赶紧围了过来。
她吩咐一个侍卫赶快去叫涂总管来见她。然后上轿,一行人簇拥着去了。
莫依依和两个仆人回到家中,发现她俩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说话也变得小心奕奕。
“二小姐真是好福气,给王妃说了那么久的话。”女仆羡慕不已的对晏春说。
“可不是吗,我们只能远远地瞧着,连王妃的香气儿都没沾到一下。还是二小姐福份大!”另一个女仆也说道。
晏春心里正担忧得紧,生怕女儿小小年纪不知尊卑贵贱,说错些什么话。
“依依,你给王妃说了些什么话?可不能乱说一些……”
“嗨,哪能呢?王妃对我好着呢。她知道我是莫家的??小姐。现在爸爸是王府的副总管哩。”莫依依半真半假的答道。
“嗯,可能人家王妃知道你爸为王府办事,高看了一眼,可不能放肆哦。”晏春也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