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过就要准备月考,每一科目都有好几张卷子。
所以,中秋节的第二天,樱井月一早就起床写作业。要问为什么不从昨日就开始写呢?嗯哼,因为樱井月的家庭教师昨天请假了一天,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
自从初二年级开始,樱井大智就请来了一位大叔模样的家庭教师。这个教师并不告诉樱井月他的姓名,只自称为“黄”某人,总是一身正装且不苟言笑,对樱井月极为严厉。
想必樱井大智不能老是抽空来教育月,所以在大智不在时,关于月的教育,全权都交给了这个黄老师。
从那时开始,樱井月就仿佛一个在不断挣扎的溺水者,被压抑得难以呼吸。
家庭教养方面这种基本的仪表学问自是不用多说。商学、法学、经济学,心理、逻辑、管理学,只要是黄老师认为樱井月以后能用上的,都要系统的学习。这还仅仅是文化科目,舞蹈、乐理、绘画、棋艺还需样样精通。这位黄老师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家庭教师,而是一个精英铸造者团队。他本人似乎在学术界很有威望,随时都能将最富盛名的经济学家或是心理学家邀请过来。
最初樱井月每天四点起床,晚上十一睡觉,实在难以坚持,但黄老师做出了让步。他规定,只要樱井月能满分通过一门课程就能将起床时间延后十分钟。
也许,樱井月本身就是一位天才。通过每天废寝忘食的学习,终于,她在初中毕业时可以一觉睡到7点,而不用被黄老师一脚从床上踹下来了。
樱井月这两年也没少被黄老师“教训”。不知道是不是樱井大智默许的,自打她进入樱井家以后,唯一一个敢对她动粗的,大概只有这位黄老师了。
所以,当樱井月悠然自得的花了一上午时间才将学校布置的作业做完时。她的左手手心足足被抽了二十鞭子,并勒令取消今日份的午觉。
“我已经把你的所有课程学完了,为什么还要管着我?我已经16岁了!”樱井月疼出了泪花。
上一次被揍还是中考成绩公布时。因为身体不适,只考了年级第四,但她依旧被要求写四千字的反思,并手抄一本叫做《觉醒起源》的书。她赌着气,不吃不喝整整抄了三天,抄完时直接晕倒,又昏迷了三天。从那开始,樱井月总觉得有些时候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想复仇,想报复,想让所有对她不敬的人受到惩戒。
樱井月恨这个黄老师,不论他的出发点如何,想将自己培养得如何,她都恨极了。这个叫黄的,到底是受了樱井大智的指使,或是他自己的决定,月都觉得无关紧要了。总有一天,她会摆脱其他人的束缚,通过自己方式。
“你学是学会了,你就不会忘记?现在再让你考一遍你还能满分吗?而且,你只通过了文化课程,那些艺术课程你行吗?”黄挥舞着教鞭,扑克脸居然能摆出一副嚣张的姿态,“别说16岁,你如果没出嫁,26岁我都要管着!我不过是一天不在,你就懒散成这个样子?”
樱井月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通红滚烫的手心上泪水生烟。原本以为这种日子只会持续到她将所有技能掌握之后,所以她再苦再累也能忍受。但这次她深深的感受到了绝望,直到出嫁前,她在家中的所有时间都将会被这个男人掌控。
樱井月第一次盼着能从这个家中逃离。
午饭时,难得樱井一家人全部到齐了,气氛本来是有些欢愉的。
樱井夫人好像察觉到了月低落的心情,关切的问道:“月儿,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全家人的视线都投向了她,但月没有立即应答,只将红肿的左手从桌下拿了上来。
樱井汐也最先瞧见,脸色一变,“谁干的?”
“不会又是那个黄先生吧。”樱井夫人皱着眉头看向了大智,有些恼火的说道:“你还管不管?上次他让月儿昏迷了三天,你还说不用管。你看看现在,要是被打残废了怎么办?”
樱井大智不理夫人,喝了一口汤,看了一眼月,问道:“你什么意思?不想让黄先生管你了,是这个意思吧。”
樱井月红着眼点了点头。
“放肆!”
樱井大智突然一拍桌子,吓得所有人都不敢作声。在众人的印象里,大智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没规矩怎么行?你不犯错他能打你?”
“我只是作业写慢了一点。”月委屈道。
“那你为什么不写快一点呢?”
对于大智直面灵魂般的拷问,樱井月完全无法回答,心中的委屈和压抑就像被塞进一个细口瓶中,头胀欲裂。
“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这点规矩都受不了,我还能指望你给我做点什么啊。”
樱井大智的言辞过于不屑,像是否定了这么些年来樱井月所作出的所有努力一般。她终是忍不住了,腾的站起身,抽泣着跑开了。
“站住!你给我回来!”樱井大智愣了一下,立即厉声将月喝住。
大智语气怒中透着苛张,樱井月到底还是害怕他,又畏畏缩缩的回来了。但她的小嘴依旧嘟起,脸上明显挂着不满。
“来,你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委屈的?说啊!”樱井大智将月的椅子拖到自己的身边,“来坐好,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窦娥的冤屈给我哭出来!”
被大智一吓一恐吓,樱井月抽抽嗒嗒的把苦水全倒了出来。
樱井月说到自己会因为早上4点没起来会被一脚踹下床,说到自己会因为一时的走神被抽数个耳光,从早到晚,从晚到早,神经绷紧不得有一点放松,还说到自己满分通过28门课程以后仍不能休息,像是一个无止境的循环让她看不到希望。
当她说到因为身体不舒服导致中考没考到第一名,被罚抄一整本书之后,樱井夫人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
“所以呢?你觉得苦?觉得委屈了?”樱井大智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到底还是因为你没考到第一名。”
樱井汐也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但他又畏惧父亲,敢怒而不敢直言:“那个……父亲大人,月儿她也是人啊,每天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不光伤身体,还伤精神啊。而且,谁也有不舒服的时候啊,她整个初中,就那一次没考到第一,也在情理之中吧。没必要体罚得这么严重。”
“哦,你小子又有自己的想法了?她错就错在把失误给了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懂吗?我管你什么原因啊,前面成绩再好有什么用吗?中考没考好还不是白搭?”
“第四名也不是非常厉害了?”
“她是我们樱井家的人,不拿第一怎么行?”
“那我当年成绩可差了,你也没管过我啊。”汐也接着辩驳道。
樱井大智一时语塞,面色微微缓和下来,默不作声的将盘子里剩余的肉块细细切碎,这才说道:“你还好意思提?你这号练废了,第二个号能不严格吗?”
说罢,大智沉吟良久,犹豫着搂过仍在落泪的月,语气依旧是责怪:“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这态度转变来得太快,让大家几乎都来不及吃惊。不过见大智恢复了原本的亲昵,汐也和夫人都默默舒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的汐也只能汗颜,刚刚妹妹只是将受伤的手拿出来了一下,就被骂成那样,想必之前说的时候父亲根本听不进去吧。
可这时的樱井月似乎并不买账,一下就推开了大智的手,微颔的面容稍许愠色,果然还是在生气。
一向威严风厉的樱井大智一时间不知所措,抬头张望着母子两人,似乎想请求帮助。
汐也倒是内心舒适。谁让自己的父亲自以为是习惯了,永远认为自己是对的,现在就算后悔也得让他尝点苦头才行。
“月儿,这个黄先生是我的恩师给我请过来的,我也不想多得罪。我回头帮你说说,让他收敛一点。不过该管的还是要管的,可以吧?”现在的樱井大智语气亲和与刚才的戾气喷发完全不是一个人。
但他的这个妥协肯定还是不够看啊。
汐也捂着嘴偷笑,却被大智看了正着。
“咳咳,月儿,等会儿带你出去逛逛?”汐也赶紧起来将功补过,不然父亲估计会整死自己。妹妹除了学校就是在家,肯定是没有出去逛过的,这个提议绝对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果然,樱井月的头点的飞快,站起身,拉着汐也的衣角就走。
“哎哎,刚吃的午饭,不用这么着急啊。”
樱井汐也被牵引着走出餐厅,还不忘给大智和夫人比了个OK的手势。
“慢点,慢点。”
嘴上是这么说,汐也见到妹妹兴奋的模样自然是乐得其所。正午太阳高照,采光极好的瀑窗拉扯着白幕迷了汐也的眼睛。在迷糊之间,眼前的妹妹好像转过身,对他舒然的笑了一下。
此情此景,无声的笑意却在汐也耳内回荡起想象中的声脆玲珑。
啊,被治愈了!
樱井汐也陶醉着脚步颠颠,却猛然发现,前面的妹妹刚跨上台阶就不再动了。她扶在栏杆上的右手微微打颤,不知是恐惧或是愤怒。因为台梯的中央正跨步站着那位备受争议的黄教师。
黄教师此时一副死人的面孔,招手道:“正午已过半小时,上去给我练字,把《欧阳询九成宫》的姚孟起临本和《圣教序》给我摹一遍。”
这下她会如何回应呢?汐也望着妹妹的背影。若是她能靠自己拒绝,可能今后也不必像以前那样受苦受难了。
“老师,我不想练了,我想休息。”樱井月轻声道。
“不想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黄教师缓步下楼,但汐也预感到了他想要做什么,一把抓住了他扬起之手的手腕。
“你想对她做什么?”汐也非常生气,他没想到这个家教甚至比妹妹描述的还要严苛。稍不令他满意,就要挨打,简直和地痞流氓一样,这样的人能教导出什么有涵养的人出来?
“如你所见,我打算教训她。”
“教训归教训,你敢动她一下试试?”汐也眼中遮掩不住杀意。他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家庭教师竟敢如此豪横。要知道,他们樱井家这般权势的人,就算在大街上行凶,那也得叫就地正法。
“那可不行,我有义务管教她,这也是区长大人赋予我的权力,你想违抗你的父亲?”
黄教师毫不示弱的回应,另一手掐住樱井月的耳朵,“给我走!”
看着妹妹最终听话的屈服,汐也忍无可忍,一下拂开黄教师的手,随后拉住妹妹的手臂,将她护入怀中。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别以为依仗着父亲就可以有多猖狂。你纵有良略在怀,目中无人,随口阿瞒,定有剽刽许褚!”
说完,汐也弯下腰,看着仍旧失魂落魄的妹妹,怜悯心生,柔慰道:“在哥哥身边,看谁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