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卿带着穆雨去了禅远方丈那儿,结果扑了个空,房间里没人。
“欸,禅远方丈去哪儿了?”魏思卿拦住一个正在打扫卫生的僧人,问道。
僧人先是对她鞠了躬,才回答她:“师姐,方丈去落音林了。”
魏思卿不记得他的名字,只匆匆道了声谢,便带着穆雨往落音林走去。
落音林是净音寺后山前的一片枫叶林,也算得上是寺中特有的景色。
此时落音林内。
一石桌旁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禅远方丈。另一个穿着一身红衣,懒洋洋的倚着石桌,右手执着黑棋,左手拿着一壶酒。
禅远落下一子,抬眼看他,抱怨道:“佛门净地,下回来寻我能否别再酒气冲天的,老衲都快被熏倒了。”
男子像是故意与他作对,猛灌了一口酒,视线都没在棋盘上停留多久,随手落下一子。
声音中带着散漫,“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话你不会不知道吧。”
“罢了,说不过你。”禅远叹气,“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这话说的,没事儿我不能来了?不过是太闷了,随便逛逛,逛着逛着就到你这来了,顺便找你下个棋。”话落,手上动作不停,嘴巴也没歇过。
“你不管事,自然是闲的。这旭阳国哪有表面的太平安和。”
男子嗤笑一声,“那老头将我忽悠上这位子,就该料到我不会如他所愿。”
“唉。”禅远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没回来?”
“爱回不回。”男子又灌了一口酒。
“何时你才能把这酒给戒了?”
男子不乐意了,宝贝似的保住酒瓶,“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了,难不成你真想我在这世间,无趣地度过一生?”
禅远被他这一席话惊得嘴角抽搐了一下,正打算反驳他,就见他突然起身。
“我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话落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抱着他的酒瓶,轻功一运,飘飘然离开了。
只留下一地的酒香四溢。
禅远盯着那棋盘,有些出神。
“禅远方丈!”
听到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魏思卿和穆雨。当下露出了然的表情,怪不得走得这么急。
“羽佛啊,找老纳何事?”禅远是看着魏思卿长大的,虽然身为出家人不能成家,可自那天把她从魏府抱回来,就一直把她当成女儿,当成家人了。
“我在雕刻这段经文时,觉得生涩难懂,想请教一下您。”魏思卿坐在他的对面,很自然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卷书,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句话。
禅远并没有立刻为她解答,而是反问她:“最近身体可好?”
魏思卿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一切无恙,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那便好。”禅远点点头,“对了,昨日忘了告诉你了。你师父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托人给你带药,地点就在茶楼,说是你知晓的,每隔俩个月就去一次。”
“好。”
“我听羽风说今日香客增多,且一半香客似乎都是为你而来,此事你可知?”禅远继续问道。
魏思卿的目光落在石桌的棋盘上,看了一会儿反问:“您自己在下棋?”
禅远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但出家人不打诳语,于是老老实实的说:“你来之前,老衲在与老友对弈,只不过他恰巧有事离开了。”
魏思卿点点头不再多问,“我听谢竹说了,但不会有什么危险,您不必担心。”说着很随意的开始下棋。
禅远见她落子,眼睛一亮,也跟着下了起来,“以你的聪慧,老衲不担心。只是毕竟佛门净地,还是要注意一些分寸。”
“自然。”她下手轻重都是算好的,只要不是故意来招惹她,都可以相安无事。
禅远夸赞:“今日棋艺大有进步啊!”
魏思卿谦虚笑了笑,“还可。”
接下来,两人一来一往,总算是把棋给下完了。当然了,显而易见的她输了,但是并没有沮丧,反正她本身棋艺也就是一般。
要是对普通人,那绝对是她略胜一筹。但对方是禅远方丈,她的棋本身就是他教的,那就更没有赢的可能了,她看的很开。
离开之际,禅远总算想起来要给她解疑答惑,并且给了她一些意见。
魏思卿收获良多,收了东西急匆匆往回赶,生怕一会儿忘了。
穆雨本打算跟上,却被禅远叫住,只能看着她走远。
就在魏思卿即将走出落音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丝动静。她缓下脚步,仔细地听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地走了过去。
越往里走,魏思卿就越小心谨慎,时不时地张望一下四周,以确保没人跟着她。
终于她停了下来,躲在一棵比较粗壮的树后,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净音寺僧人的衣服,具体面容她没看清,不过就算看清了她也不认得。
而在他对面是一个面相有些刻薄、奸诈的男人。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服,手上拿着一把扇子,不停地摇啊摇。
只听他有些刺耳的声音响起。
“今日你在这寺中仔细的查看,探查她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那僧人面色沉静,语气恭敬,“是。”
“还有这个。”男子从腰间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他,“这个迷药想办法加到她喝的水里,事成来寻我。”
僧人依旧应了下来。
魏思卿躲在树后面,觉得那个僧人有些奇怪。如果是随便找的一个僧人,不可能对他这么恭敬,为了钱的话怎么也是谄媚。但就现在看来,这个人本身就是男子的手下,只是为了做事情才假扮僧人,混进了净音寺里。
而他们口中的她,魏思卿不用想都知道,说的肯定就是她了。
她拧着眉看着那人手中的东西。虽然已经知道是迷药,但是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是得让穆雨和谢竹好好查一查,免得到时候中招。
她这么想着就有些走神,然后脚下一重,“啪——”一声,踩断了枯树枝。
“谁在哪里!”那僧人突然出声,并且慢慢朝魏思卿的方向走来。
魏思卿咬着下唇,看着逐渐靠近的人,身子慢慢僵住。
真是大意了,要是被发现那就羊入虎口了。
就在她打算硬碰硬的时候,“啪——”一声,一颗石子落在那僧人的身后,僧人猛地转身看去。
魏思卿本来正屏气凝神,见到这个情况,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她完全松懈下来,腰间突然一紧,紧接着她嗖一下被人拽了过去。
魏思卿差点惊叫出声。
却被人捂着嘴抵在另一棵树上,腰上还勾着一只手。
魏思卿吓了一跳,心跳得有些快,入眼的便是那血红色的衣料,以及鼻尖浓郁的酒香。
她蹙眉,手腕一翻,指尖夹着一根银针,动作飞快地刺过去。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便被人拦住,那人轻轻一握,一压。魏思卿手上的银针就掉在了地上,她恼怒地抬头就要骂人。
就见那人食指抵在唇上,对着她“嘘——”了一声,然后示意她看另一边。
魏思卿只来得及看他一眼,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先是拿开捂着自己嘴的手,然后转身,趴在树上,小心的探头。
只见刚才她所在的位子,已经站了两人了,自己刚才要还是站在那儿,肯定被捉个现行。
“主子,那人应该跑了。”僧人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对着男子禀告。
“去查,若是计划被泄露出去,提头来见。”男子背着手,怒气冲冲。
“是!”僧人应下后,走了。
那男子又待了会儿才离开。
魏思卿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不过.........
她转身,就看到那红衣男子已经在一棵树上了,背靠着树干,一双大长腿垂挂着。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拎着一个酒瓶,闭着眼睛,恣意洒脱,浑不在意。
她走近,仰起头看他。
一袭墨发被一根红色的丝带松松散散的绑着,剑眉、凤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皮肤很白,左眼尾下还有一颗泪痣,衬得他的脸有些妖艳的美。
酒气很浓,哪怕他们之间离得远,魏思卿还是闻到了。
她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意图,但总归刚才救了自己,“多谢公子刚才出手相救。”
她等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搭理她,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正打算再说什么,突然听到穆雨叫她。
“小姐——”
魏思卿无奈,反正她已经道过谢了,就算走了也没事吧。况且人家压根就没打算理她的样子,应该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吧。
这么想着,便直接转身走了。
魏思卿一走,树上的男子这才睁开眼睛,喝了一口酒,望着她离开的地方出神。
视线下移时,突然看到了什么,翻身下来,蹲下捡起一个小瓷瓶。打开看了看,都是一粒粒的药丸,他看不出所以然来,索性收起来。
不过,也应该是刚才那人掉下的,还是先拿去给禅远吧。
这么想着,他把东西往自己腰间一塞,抱着酒慢慢悠悠的去了禅远的屋子。
而此时,落音林外面。
穆雨听完了禅远的一番唠叨,这才脱身离开。结果回去一看,小姐压根不在,这才着急忙慌的出来找。
她找了很多地方,问了人都说没看到,这才想到回落音林来找。
这不,她才喊了一会儿,就看到从另一处跑着出来的魏思卿,连忙迎上去。
“小姐,您去哪儿了?该不会迷路了吧!”这落音林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不至于吧。
魏思卿喘着气,捂着胸口有些难受。
“小姐,我先带您回去!”穆雨一看她这样,神色慌张的去搀扶她。这药她也没带在身上,怎么突然就发病了呢。
“没事,我身上有药。”昨天禅远给她的,她还放在身上没拿出去。
穆雨连忙去翻找,可怎么找也找不到,急得不行,“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没有啊!我先带您回去!”
魏思卿此刻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脑子发昏,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穆雨背着回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床边谢竹和穆雨紧张的看着她。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吓死我了!”谢竹上前将她扶起来。
鬼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过就是没跟着一小会儿的时间,怎么就弄成这副样子了。
“我没事。”除了刚开始发病有些难受,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这还没事呢!刚才穆雨把您背回来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怎么好好的就犯病了呢?”谢竹皱着眉。
魏思卿这才想起之前在落音林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下,隐去了红衣男子的事情。
“太可恶了!我这就去跟方丈说!”谢竹听完,气的恨不得立马去把人打一顿。
魏思卿抬手拉住她,“别,这件事情我们知道就可以了,在这里的日子,你们多注意一下饮食就可以了。”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那他们的计划就会落空,不必担心。”
左右她除了做早课,其余时间都在屋子里,能近她身的也就几个人。若是碰到个生面孔,她还是会警觉一点的。
“是。”谢竹应下后依旧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小姐,要不你身上也带点药吧!万一再发生这样的特殊情况,你也能抵一阵子。”
“昨日我来时,方丈已经把师父的药给我了,我明明记得没拿出去的,可能落在落音林了吧。”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当时惊慌失措的,掉了肯定也没发现。
“穆雨,你一会儿去找找。”这件事情交给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穆雨那你去找吧,小姐这里我在就行了。”谢竹催促道。
穆雨颔首,就出去了。
“不用在这儿候着,我已经没事了。”魏思卿看谢竹呆在她旁边,生怕她再出事的样子,有些无奈。
“不行,我得守着。小姐你再休息会儿,今儿就别刻东西了。”他其实更想说,那魏家人这么对待你,还对他么这么好做什么。
要是她,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但又怕她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舒服,就忍着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