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时光美好,那黑虎巷的儿时趣事还记忆犹新。
走上三五石阶,门牌下一扇掉了漆的古旧大门,推门进去是一个嘻杂喧闹的厅堂。厅堂露天的部分我们叫“天井”,穿过天井是幽暗狭窄的木楼梯,不管上楼下楼都会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右面靠弄堂的墙边围着一个水泥砌的鱼池,爸爸和邻居叔叔爱钓鱼,池边摆着一个破旧酒坛,里面装着各家各户的剩菜剩饭、瓜皮果壳以及米浆水,三天两头有人上门来收,虽然闻起来臭哄哄,可那是小猪最爱吃的食物。
厅堂室内的部分我们叫“堂前”,是全部住户的厨房加饭厅,一到饭点各种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直叫人饥肠辘辘食欲大增。记得我两三岁吧?说大了我也不好意思哈!大年三十年夜饭时,馋嘴的我在堂前穿来穿去,各家的美味我都尝了个遍,待到爸爸妈妈忙完一天坐下来吃年夜饭时,我便坐在桌子底下又哭又闹,为什么?因为我吃饱了呀!那年年夜饭爸爸妈妈就在我的哭闹声、邻居的哄笑声中度过的。过后每回提起,我妈都恨得牙痒痒:“不是三十夜,我非得打你一顿。”
老宅院里住着五户人家,大大小小的孩子差不多有六个,那才叫一个热闹。特别是我家隔壁的沈伯伯家,一个姐姐两个弟弟,那个大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有个非常动听的名字叫——静玲。八十年代早期有本电影叫《苗苗》,她和其中的苗苗老师长的特别像,眼睛大而圆,一笑,亮亮的像两个月牙儿,又漂亮又迷人。
“白菜红萝卜饭烧好了,碗拿来排队咯!”
只要一听到沈伯伯的这声喊,我就会兴奋地从橱柜里拿个碗跑出房门到他们家炉前去排队。大姐姐总是微笑着让我排第一个,还对着他两个争先恐后的弟弟喊着:“小的排前面大的排后面,不许插队。”
而当我得意洋洋地捧着排队拿来的饭,回到自家房门口的小桌子前,坐下来津津有味地吃着。而我亲爱的妈妈必会盛满一碗饭夹点菜送到沈伯伯家去,在妈妈、沈伯伯和大姐姐的配合下我乐此不彼。
作为沈家大姐姐星期天要洗很多衣服,那时家里还没有自来水,要不去井台洗,要不去兰江岸边洗,西门城楼可远了。大姐姐一手挎着装满脏衣服的大篮子,一手拿着大木盆准备去洗衣服,见我闲逛着就会问我:“跟我吵架去不去?”
“去。”我会立马抢过她手中的搓衣板扛着,斗志昂扬地走在她前面,仿佛是去帮她降妖除魔一样。
说到吵架也就是去街对面县委大院里,到那排装有自来水龙头的长水槽上洗衣服,大院看门的爷爷不让我们洗,那时我也就五六岁吧?上前去和爷爷吵架,吵着吵着就和那个爷爷聊得火热,聊够了大姐姐衣服也洗好了,然后雄赳赳地跟着大姐姐回家。大姐姐会在大人面前重点表扬我,每次能进去洗衣服都是因为我吵架太厉害了,臭美了我好一阵子。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那个看门的爷爷和沈伯伯是好朋友。
大姐姐对我要比她那些弟弟们好多了,记得那时家里都还没有电视机,县委大院里倒是有一台,可看门的爷爷不让我们进,不知是否想馋我们,故意留了一条宽宽的门缝,让我们挤着脑袋看那不知所云的黑白电视。只要有大姐姐在,我都不用拼命地跑着抢位子,因为她会抱着我看,其实这哪是看电视呀?就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沈家哥俩与其他熊孩子,拼命抢着往大门缝里挤脑袋而开心得不得了。
还有次他家老三在家睡午觉,我偷偷地去给他绑了个小辫子,可笑的是他醒来后没发觉,还去弄堂里转了一圈,被没事就坐门槛上发呆的囡囡看到才知道。等他发现是我搞的鬼便追着我没完,最后还是大姐姐训了他一顿才完结。我捂着小嘴站那偷笑,原来弟弟们都怕姐姐。
稍长大点我懂得了大人嘴里说的“谈恋爱”是怎么回事,有次我表哥来我家吃饭,爸妈在忙着做饭表哥一人在房里,我便跑去拉来了大姐姐,将她与表哥关在我家里锁上房门,还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在堂前兴奋地又跳又叫:“他们在我家谈恋爱啦!”哄笑声中急得沈妈妈拿着煤炉扇子在天井里追着我打。
再长大点就看着大姐姐谈恋爱了,那个哥哥是省城汽车站的司机,我那时觉得真神奇,他虽然身板结实,但怎么能开得动那么大的汽车呢?爱当跟屁虫的我比较贪玩,他们去公园玩带着我,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照相机;他们去爬大云山带着我,二十八寸的凤凰自行车横杠上坐着我,后面坐着大姐姐,三人一路欢声笑语不绝;他们去人民路逛街也带着我,让我知道当时年轻人开始流行喇叭裤,扫大街的那种。在大姐姐的恋爱初期,我居然当了无数次的电灯泡。
再后来大家都离开黑虎巷住进了楼房,妈妈带我去沈妈妈家玩就再也没见过大姐姐,沈妈妈说静玲嫁去省城了,在某个医院里当护士呢!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大姐姐就是天使般的存在,带给我快乐,带给我温暖。
时间飞逝,一晃已四十多年过去,由于不在同一个城市,所以与她没有了来往,所有关于她的消息都是从沈妈妈口中得知。大姐姐是沈家子女中条件最好的,在女儿上小学前就买了市中心的商品房。每次沈妈妈说起静玲都是一脸的骄傲与喜悦,心里甜得眼睛都在笑。
“老二要结婚了,我们静玲给了一万。”
“老二准备去考驾照,我们静玲帮他在省城找了驾校还交了学费。”
“我们静玲给我和沈伯伯各买了一件羽绒服。”
“老三辞职去义乌做生意,我们静玲直接给了三万。”
“静玲经济条件好,帮帮两个弟弟也是应该的。”
……
以前我不懂,觉得她自己条件好,贴补娘家人理所应当。等到我自己有了家庭有了儿子后,才深深体会到她的不容易。
好像是七八年前吧?沈妈妈碰到我妈妈时哭诉,说自从沈伯伯离开后,静玲不再听话对她不孝顺了,怎么会这样?大姐姐并不是这样的人。原来,没有退休金的沈妈妈想把不去住的老房子装修一下,出租赚点小钱,由于两个儿子经济状况都不是很好,只好又向给她生活费的女儿开了口,可这回却被静玲委婉拒绝了,希望这个费用能姐弟一起拼凑。于是母女两个闹了个把月的不愉快,气得沈妈妈住进了医院,最后静玲拿出五万块才息事宁人。
沈妈妈老来怕寂寞,三年前也离开小城去了静玲家,从此我没有了她们任何的音讯。
直到去年秋天偶尔听到一个消息,沈妈妈的远房亲戚说静玲已离婚,身体也不好,好像还是精神上出了问题。这个消息就像当头一棒,击碎了我所有美好的回忆。记忆中的大姐姐永远是自信开朗,脸上洋溢着笑容,带着弟弟们走向明媚阳光的那个大姐姐!
在服务区时沈家老三说过:“我姐的婚姻破裂,娘家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没有小家唯有娘家,一直在考虑如何帮助我们,却无法顾及自己已身处困境。我姐夫人不错,并不是把钱看得很重的人,只是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他把所有的积蓄和女儿都留给了我姐,自己净身出户。”
网上有个大神说了一段话,我非常认同:有时候,我们总是对陌生人太客气,而对亲人太随意,常常在不经意间伤害对方,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你的家人,有缘才成为了一家人,只有亲人才会无条件的包容你,但是,一定要把握好尺度,要让亲情成为一种无穷的可以依靠的力量,而不是让亲情成为一种难以卸下的负担。
我有种冲动,真想去找找她、看看她,看看我心中美丽而忧伤的天使,曾经的她笑起来时,就像苗苗老师那样,脸上荡漾着一对迷人的酒窝,能让人甜到心坎里去。
静玲的故事讲完了,但生活中像静玲一样的姐姐还有千千万,希望其身边的亲人能好好地爱护她们、理解她们,毕竟她们的肩膀是柔弱的,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刚强。
我也该放松放松,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明天要去舅舅家把我老妈接回来。还好,老妈不看我的书,静玲的事她不会知道,免得伤心难过。
今天完成第六章,一周一更也许是慢了些,认识的朋友已在微信里催更了,这段时间我的类风湿关节炎控制的不是很好,身体不舒服,实在抱歉哈!不过写网文让我快乐,看到收藏量在逐渐增加、看到又多了一张推荐票、看到有人在催更,我会快乐无比,真的,不骗你。
等着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