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阎奕远去的身影，古云江颤抖着翻开刚才他丢给自己的两张纸。
第一张上面印着医院诊断，明确标出颜澜身体机能都在逐渐退化，活不过二十岁。
轰！他的脑子里浮现出过往那女人说的话。
“我说小江江，人活着就是要享受啊，趁你年纪还小，就要及时行乐，别学你大哥二哥那冰山脸，跟个僵尸一样。”
“小江江，好苦恼啊，要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你会哭吗？”
“小江江，你透露一下你家大哥的病情呗，我这不是作为老婆要了解一下老公的身体状况嘛！”
“小江江，这也不是我不去见岳母，这不是怕我天生丽质，要是一不小心有个什么差错让岳母伤心嘛！”
“小江江，你别催了，我和你大哥明年就去领证，明年，你要相信我嘛！”
“小江江……”
往日奇怪的话语都得到了解释，他还曾经嘲笑那女人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谁知道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人生结尾。还明年领证，狗屁个明年！人都没了还领个毛证啊！
不知为何，他有点不敢看下一张纸。
旁边一张手伸出来，抽走了下面的那一张纸。是他二哥古聿墨。
古聿墨神色淡淡摊开那张纸，扫视一眼，眼珠有一瞬间收缩，然后关上。
“啪！”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掌似乎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
“二哥！”古云江喊道：“你干嘛打自己？”
古聿墨将纸递给他：“自己看。”然后整个人靠在墙上，在古云江记忆里，他还从来没见自家二哥这么颓废的样子。
他摊开那张纸，一目十行，将无关紧要的字眼删去后，心中惟余刺眼的几个词——颜澜、心脏提供者、身份保密。
其他的一切他都无法再看下去了。
“啪啪！”他给了自己两巴掌。阎奕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王八蛋，就该下十八层地狱。他大哥是因为颜澜那女人才活下来的，他却骂那女人水性杨花，蛇蝎心肠。真特么不是人！
想到再没有人和自己斗嘴，再没有人笑自己兄控，再没有人骂自己不听话了，他的心在隐隐作痛。
他想哭。
却哭不出来。
那个女人曾经跟他说过，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在被狠狠嘲笑一番后，他就再也没哭过了。
虽然他从来没有叫过颜澜一声姐姐，但在内心里或许他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姐姐了吧。
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两个男人，一个靠在墙上，一个蹲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是个讽刺。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人都没了，他们所做的哪里是一个对不起可以搞定的。
不知过了多久，录音笔不知被谁摁响。
“阿奕～你最好了，答应我嘛～反正我也活不过二十岁了，把心脏捐出去好歹还是为社会贡献一笔，就让我将生命价值再提高一层嘛～”女人娇柔的声音，虽然听上去很假，却不令人讨厌。
“你别给我说的这么高大上，不就是想救那个男人嘛？那男人有什么好的，你是不知道，他兄弟两个指不定在怎么骂你呢。”男人的声音中透出一丝不快。
“哎呦，骂骂又不会少块肉，你没听过打是亲骂是爱呀，这说明那两兄弟爱我爱得深沉了……”
“别给我转移话题。”
“是……”有点失望没有成功。
“……”
“……哥？……哥哥？……好哥哥？……好阿奕？……奕奕？”
“打住！”声音有些崩溃。
“求你了～～澜澜就这一次求你～～我的亲哥诶～～”
“这一次之后你也没法求了！别给我装可爱！我才不是你亲哥！真不知道平时那么嚣张的家伙怎么做到这么娇媚的。”
“奕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么爱那男人，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呀？听说他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其他匹配的心脏，这么看来我和他是天造地设一对啊，就连心脏都那么配。”
“什么歪理！”男声更加气愤了。
那女声足足求了半小时，男声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最后终于答应。
“太好啦！奕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澜澜了！”
“给我正常说话！”
“……好啦好啦，阿奕，难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奕哥哥？我还以为你听的很享受呢。”女声中透出调侃意味。
“你这丫头……”好像传出磨牙的声音：“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嘿嘿……阿奕才舍不得打我。这事可别告诉他们。”
“哼！凭什么？”不满的语气。
“晨要是知道这事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最好。”
“阿奕～～”
“你给我闭嘴。”
“……”好吧，她闭嘴。
“……”怎么沉默了？
“……”唔，有点想继续撒娇，毕竟时日不多。不过谁叫他刚才那么吼我，我也是有骨气的人，一定要忍住。
“……你干嘛不说话了？”
“……”就不说。
“……说话！”
“哼！霸君！明明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反正我不管，你不准告诉他！”
“你！”声音被噎着了。
“我怎么了？”
久久沉默。
“算了，我同意了。说不过你，都依你了。”男声中透出一丝疲惫与无奈。
声音突然安静。
“……谢谢。”
“傻丫头，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还搞的那么正式。”
“下辈子我还要你当我哥哥！你不准抛下我！”
“好好好，我怎么会抛下你呢？”
“阿奕最好了！”
再说了些什么，两兄弟已经听不进去了。明明是那么欢快的声音，他们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悲凉。古云江眼泪在眼珠里打转，阎奕说的没错，傻丫头，真是傻丫头！
真相太残酷了，他不敢告诉大哥，怕大哥刚醒来就再次崩溃。
大哥醒来后发现颜澜已经死了会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想说的话：绝对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大哥。要告诉也得等大哥过一段时间平静下来后。
他们走进医院，重新回到手术室门口。美妇早就等得心焦了。一看两兄弟回来，脸上都有伤，惊道：“老二，小三！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和那个男人打起来了？”
古云江强颜欢笑：“我们没事，妈。大哥情况怎么样了？”
美妇虽然心焦却也不再多问了。叹息道：“唉……现在也没有出来，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古云江觉得得先和妈妈商量一下：“妈，待会儿大哥要是醒来，你别和他说刚才那男人的事。”
美妇疑惑问道：“为什么？还有刚才那男人说她死了是什么意思？你们俩出去那么久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古云江不想告诉自己妈妈这么多事，尤其妈妈又是个心软的人，要是知道真相还不得哭死。
“没事，妈，你别问了。颜澜是个好女孩，以后别再大哥面前念叨她了。”
美妇怪异地看向自家小儿子：什么情况？怎么出去一趟自家小儿子就转性了？
刚才不还骂那姑娘骂的咬牙切齿吗？这是被洗脑了？
古聿墨也在旁边点头：“妈，颜澜是好女孩，以后别提了。”
这下美妇彻底被搞糊涂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怎么连二儿子都替那女人说话了？二儿子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一个字——冷，比他大儿子还冷。这次居然会帮一个女人说话。美妇的心理迅速活动起来，脑子里迅速脑补了一场兄弟之间同时爱上一个女人，弟弟忍痛割爱，将女人让给哥哥的故事。
看美妇脸上变幻多端，古聿墨怎么会不清楚他妈跳脱的性格，脸上一黑。不用他想都知道他妈现在的心理是有多奇异。
他不想解释，因为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他妈直接来一句：“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他已经吃过一次苦头了。
美妇原本对颜澜心里还有些怨恨和不满，但是她一向善良。听见二儿子和三儿子都替颜澜说话，自然不会去怨恨一个还没见过面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三人激动起身，美妇抓住刚出来的医生焦急道：“医生，我儿子他没事吧？”
医生看上去虽然疲惫，却还是耐心的回答：“手术很成功，接下来还需观察一段时间。”
听见这话，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两兄弟心中暗想：成功就好，现在大哥是在用着颜澜的心脏活着，一定要让他好好活着，连带着颜澜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