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四年春,天大旱。本是雨水充沛的季节,因为接连三个月未有一滴雨水,春季新播下的种子都没有抽苗,刚栽培的秧苗都蔫吧在地里,河床早就枯竭了,烂鱼死虾陷在泥里,大地龟裂,尘土飞扬。
有经验的农户也知道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旱,眼看着田地里的庄稼就要枯死,愁的老夏坐在田埂上抽着长杆烟。他磕了磕烟杆子里面的烟灰,起身,手里提着烟杆子和一株蔫枯死的麦苗走着。
老夏的媳妇张氏,是个勤劳踏实的农妇,有个姐姐在王府做个杂事儿的姑子,因为张氏绣活儿好,她姐姐常托绣她点东西,捎去大院里卖给那些有闲钱的小丫鬟们。立夏,是张氏五岁的女儿,老夏和张氏多年无子,好不容易有了立夏,托算命先生问了,说这孩子命硬克父母,为了杀杀她的煞气不能跟父母姓氏,就跟了老太祖的姓氏,恰巧也是立夏日生的,就取名立夏。
张氏本就体虚,生下立夏之后又落了病根,村里人都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不让自家孩子同立夏玩。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哪里舍得他俩可心疼的紧,就不怎么跟邻里接近,原先家里日子就拮据,生下孩子后张氏身体差了之后,开支也大了,原本盼着今年早收的麦子能还上之前欠庄家的欠款,现在怕是还不上了。可是,孩子还小等着吃饭,老婆病了等着治病,账上欠下的银子加上今年的亏收,一时之间没了办法。
晚上,点着烛火,张氏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拖得不行了。孩子这些年,老夏一边拉扯,一边忙农活,赚到的钱全搭在治病上了。
张氏抱着立夏,看着她熟睡的脸庞,笑着眼含泪光,唤老夏到自己床前“她爹,你看我们夏夏长得模样俊呢,倒不像我们俩。”老夏看着虚弱的妻子,心沉了沉“若,当初不强求这个孩子,你倒不用吃这么多苦”妻子掩面,“这些年是我们娘俩拖累你了,我这个身体怕是熬不过了,我只是不放心夏夏,这么小的孩子没娘照顾,以后会不会受人欺负。”老夏明白妻子的心意,怕自己以后再找个媳妇,夏夏会不会被人嫌弃,“不会有人嫌弃我们夏夏的,今年收成不好,我打算跟着老李去码头搬搬东西,夏夏还小跟着我怕饭都吃不上一口,之前你姐姐提过她没个孩子,跟她一道去王府,倒不至于饿死。”其实今年大旱,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哪里还有什么营生的活计好做,这么说也只是希望他娘心里能好受一点。
张氏只是哭,她知道但凡老夏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提这个事情,才五岁的孩子就卖去王府做丫鬟,都是自己做娘的没骨气,平白让孩子受苦活着。交代完后事,张氏当晚就过世了,第二日,张家姐姐张姑婆就来奔丧了,倒也流了把眼泪抱着立夏就说“苦命的娃娃,这么小就没了娘,以后可怎么活。”老夏看着立夏心疼,跟张家姐姐商量过继的事情,“他大姨,夏夏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娘病了这些年走之前不放心,想把夏夏交给你照顾,我这些年没什么积蓄,这是她娘给她绣的几块帕子,想等她以后成亲的时候做嫁妆的,只希望你能照顾好她,能好好活着就成。”张姑婆看着这几块绣帕是花了功夫的,开心的踹兜里了,早就喜欢立夏,一来自己没个一儿半女的,二来这姑娘看着水灵又聪明,自己这辈子也就粗使婆子了,要是有个大丫鬟傍身也不愁将来养老了。“哎,我这妹妹命苦,夏夏我看着心疼,替她照顾也是应该的,只是这姑娘既已给出去了,还是希望以后就少些往来了。”老夏纵有不舍,也只能同意,眼看着张家姐姐牵着立夏走出门外。小立夏什么也不懂,被姨婆牵拽出门外,恋恋不舍回头看着老夏矗立在门口,拐角处看见隔壁村收租的王老二,带了几个打手和武器进了老夏家的院子。
立夏被张姑婆领回了高门大院里边的偏院的小柴房里,哭着说想见爹娘,当晚,连着四个月没雨的夏夜,下起了漂泊大雨,立夏也在那个雨夜,一整夜高烧不退。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窗外香樟树的枝丫上还挂着雨水,天气晴好,渴了好久的大地吸饱了雨水,散发着青草混着泥土的芳香,立夏也在那个雨夜里失去了双亲。
“要死了,要死了,还以为你这丫头跟你那短命的父母一样折在这大旱天里”张姑婆觉得算命先生说的真的有点准,这丫头估计真的会克父母,不然怎么就张家妹妹刚死,她爹转手把这丫头过继给她,当晚也跟着一命呜呼,顿时觉得自己沾上了扫把星,这算盘估计是打坏了,说着就赶忙把那丫头拉起来“赶快,赶快起来,还真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烧了三天嘴里边没个把手,嘟嘟囔囔晦气,赵姑姑唤你过去,你可得机灵点,不然小心没饭吃还把你赶出去。”
夏天有点蒙,脑子有点糊,不过很明显自己现在很奇怪,从这个老阿姨口中,感觉这信息含量有点多,还没来得及消化,就发现自己的异样,“额”额(⊙o⊙)…?!!小孩子的声音,嗯?!小孩子的手,小孩子的身体,what?发生了什么?冷静,回忆一下“自己连续加了三天的班,刚从十三个小时的手术台上下来,要回家休息的,路上睡着了,然后很刺眼,喇叭声音很大很吵”这样推理是不是自己挂了?因为疲劳驾驶,因为车祸?所以呢,现在的状况是什么,我穿越了还是重生了。
“啊,我头疼,阿姨你谁啊”
“亲娘哎,你这丫头可别吓我,脑子烧坏了,你要是个傻子我领你回来做什么”
“阿姨,我是你领回来的?那我亲生父母呢?”
张姑婆面露难色,这丫头怕是脑子烧糊涂了“你倒霉爹娘死了了,你大姨我收养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夏天上下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和这妇人的穿着,应该是个女仆,她说是我大姨,父母过世,哎还身世凄惨,这房子应该是间古代的杂物间。
“我脑子烧糊涂了,一时之间认不清人,我叫什么呀”
张姑婆看着立夏,小眼睛咕溜溜的转,瞄瞄这边瞅瞅那边,这丫头是不是打什么鬼主意“立夏,你还不给我起来,前院儿赵姑姑可是厉害人,当心等急了她,你这丫头就别想在这儿混口饭吃了。”
看来我也是刚来不久,这大姨估计也是个低等的婆子,罩不住我。看看这身体,这TM难适应啊,还这么小,软糯糯的,看这个年龄只能仰人鼻息,要是再大一点,我倒是可以自己闯荡,靠着勤劳的双手创造财富,现在还是算了吧。
爬下床,乖乖的穿好鞋,小跑到张姑婆旁边,拽着她的衣袖“大姨,赵姑姑在哪呢,我直接这样去见她吗?”我这么可爱,问的这么谨慎,怎么样你都要送我过去吧,再说了我又不熟悉地形,又不熟悉你们这里的见面方式,要是弄错,不是很尴尬,而且这古代打死个人都是不犯法的,我这样贸贸然的出去太冒险了,眼下搞清楚,保命要紧的。
张姑婆看着立夏,这孩子也是天可怜见的,刚死了爹娘,才五岁就到王府做丫鬟,确实可怜,教训着说“在这儿可不能叫大姨,以后就跟着下面的丫鬟叫张妈妈”
夏天翻了个白眼,跟老鸨似的,连忙乖巧点头
“赵姑姑在内院,是老太太身边管事的婆子,你见她磕头嘴甜一点,来,在内院我带你过去”领着立夏去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