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住有农户三十余家，多是镇上王员外家的佃户。
村落依山而立，茅草屋、泥房沿着山脊错落而居。
村居虽然破落，田地里的作物却长得欣欣向荣的，对于这些佃户而言，住可以纸糊、吃可以土填，唯独田地里的庄稼马虎不得。
所以家家户户都养有耕牛，照顾它们，有时比照顾自己还亲。
就是这样一个小村庄，平时基本上没有人来，可就这会儿，在这不算大的小村庄上空，响起了一个嘹亮的叫卖声。
“卖牛了！卖牛了！辰光养殖场大量售卖耕牛！市场价60银，我们只卖30银！30银！”
正值晌午，正是家家户户吃饭的时辰。
农家人又好热闹，没一会儿就把那卖牛的围成个圈圈。
“只卖30银？怕不是病牛吧？”
“估计是活不久了，才拿出来贱卖的。”
“我看这牛挺好的啊。老华，你见多识广，你来给看看。”
“毛皮鲜亮，四肢健硕，腿直蹄厚～这个恕老朽眼拙，实在看不出病来。”
“嘿嘿。”
卖牛的年轻人笑道：“辰光养殖场出栏的，还有一千头，你若是嫌弃这头牛，跟我走一趟，养殖场里的牛随便你挑。统统30银，童叟无欺，病一赔十。”
一听这话呼啦一下，众人纷纷围上，对着那头牛品头论足起来。
“真便宜，要不是家里有一头，我就买了。”
“说的轻巧，30银可不是小数目，你拿的出手吗？”
“那我就去借，转手就能挣30银。”
“借？去王员外家里借？别到时把老婆孩子搭进去。”
“就一天，他能收我多少利息。”
众人说归说，却没一个要买牛的，一是每家都有牛，二就是这年头谁家里都没有这个闲钱。
30银，相当于盖个新宅子了。
卖牛的年轻人见没人买，牵着牛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喊道：
“辰光养殖场，急卖一千头耕牛，30银一头，便宜卖了。”
眼见这卖牛的走到村口，人群里跑出个满脸麻子的中年汉子。
“喂，卖牛的，这头牛，我要了。”
“行。”
卖牛的朝那麻子一伸手，道：“30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个……”
麻子堆个笑脸，从腰兜里掏出个红绸布包着的小布包，这是他存着以后买媳妇用的钱。
红绸布缠的老紧，那麻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解开，里头叠着十个洁亮得闪眼的银元。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按规矩，我先付三成，明天我再补上剩下的。”
“三成？这可不行。”
卖牛的嚷嚷起来，“要不这样，我明天再来，一手交钱一手牵牛！”
“等，等等，你卖还是不卖。”
麻子刚早前去过县里，知道这牛的当价行情，什么辰光养殖场，在他眼里，这卖牛的就是个偷牛的，这是在甩黑货呢。
“你要不卖，我，我就拉你去见官！”
麻子这一喊，其它人算是回过神来了。
“偷的？我说怎么这么便宜呢。”
“就是，看他那样子就不是好人。”
“大家都围上，可别让他跑了。”
“抓住偷牛贼。”
农户最恨的就是偷牛贼，当下个个同仇敌忾将那卖牛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都住手！”
卖牛的往牛背上一骑，从怀里掏出张官文凭条来。
“这是我的官文凭条，识字的上前看看，看看这牛到底是不是我的！”
老华年轻时读过几年书，他自然识得。
“都别闹了，这牛就是这小伙子的。”
“那那也不行。”
麻子气哄哄的，“县上卖牛的都这规矩，首付三成，剩下三年内还清。”
“县里？县里卖多少？60银，你要首付三成，行啊，那就按60银卖你了。”
卖牛的将牛绳往麻子手里塞，急得麻子连连后退，生怕接了就要给钱似的。
“刚你说的30银……”
“是啊，一手交钱一手交牛，要现钱。”
“好，好。你等着，今天不买下这头牛，我贵二虎就不姓贵了。”
麻子说完，冲着村里众人喊道：“各位乡亲，我贵二虎就不瞒各位了，就今天早上我刚从陈沟县回来，像这么好的一头牛，在县里至少能卖60银，我们一起将它买下，赚它一倍利润，好不好。”
贵二虎将手里的银元高高举起。
“这样，我出大头10个银元，剩下的大伙凑，一个银元到晚上就能变成两个，有现钱的赶紧的。”
钱谁都想挣，可这么容易就能挣的钱，信的人却不多。
“二麻子，你可别是看错了吧，那卖牛的可也不傻。”
“就是，从这去陈沟县城也不是很远，人家能让你白挣这个钱？”
“指定是听错了，他叔，我听人说这些日子牛价一个劲的掉呢。”
众人你一嘴，我一言的，加上那卖牛的稳稳盯着他看，贵二虎有些心虚起来。
对农户来说，一头牛不可少，可再多养一头反倒成累赘了。
“姚婶，前几日你不是刚去过陈沟县吗？”
贵二虎猛得想起，姚婶家的牛老了，听说上次刚买回一头牛来。
“是，去了。不过大牛买不起，买了头牛犊子，花了我30银。”
一个老妇人叨叨着，一脸心疼的表情。
“听到了吧？一头小牛价值30银，你们……”
贵二虎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
“姚婶那可是一个月前买的，谁知道最近跌没跌。”
“麻二呀，你想钱想疯了吧。”
“别说没钱了，就是有钱也不能上他这个当。”
“对，一定是麻二又想着法，诓我们的钱呢。”
众人议论着纷纷散去。
贵二虎，人称麻二，在村子里也算是个脑子活络的主，仗着脑子灵，以前可没少占乡亲们的便宜。
“别走，都别走啊。”
贵二虎将银元叠在手里，满脸子都是懊恼。
“唉，30银都凑不齐吗？”
卖牛那位一脸惋惜的将牛绳一牵，向着村口走去。
“喂，卖牛的，你跟我说句实话，县城里的牛价真的跌了吗？”
“牛价哪都跌，我刚从葱边村那过来，听说那边的佃农正在商量着搞什么耕牛轮换制，二到五户就养一头牛。唉，那以后我们养殖场还怎么混啊，还有1000头牛要卖呢。”
“1000头？”
贵二虎冒出一身冷汗，还好没买下。
不过……耕牛轮换制？！
听起来好像真像这么一回事，如果两户养一头，确实能省下不少饲料钱。
贵二虎眼睛咕噜噜一转，转身就冲着村里跑去。
“他叔，我跟你商量个事……”
“这事绝对能成，成不了，我就不姓贵。”
……
“嘿嘿，就算你凑够了钱，也买不走我这头‘样品牛’，小样。”
江小川牵着牛走在村口的山道上，按着洛晓羽教他的那样，向着下一个村落走去。
……
“卖牛了，卖牛了，辰光养殖场大量售卖耕牛！市场价60银，我们只卖30银！30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