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枫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像被火烧过一般。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白色的、陌生的天花板。
李枫的脑海里浮现出三个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身上为什么这么疼?
关于第一个问题,李枫很快想起来,自己的名字叫李枫。然而对于后两个问题,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者可以说,他的全部记忆都是一片混沌,关于自己的过去,关于自己为何躺在这里,全然是模糊。
他好像……失忆了。
李枫试图坐起身,却感觉到一阵剧痛,身上凉丝丝的,衣服好像结了块,有点硬邦邦。
李枫侧了侧身,勉强撑起身子,低头看自己。
陈旧的布衣,上面满是破洞和血痕,他的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仍在流血的狰狞伤口,浑身上下更有无数道密密麻麻、或深或浅的伤,左手手臂上甚至有一道伤深得足以看见骨头。
李枫吸了一口凉气,他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坚硬而冰凉的东西,拿起一看,竟是一把剑。
——这把剑看起来很不错,可它是一把只剩半截的断剑。
而在不远处,还有一把脏兮兮的剑鞘。
李枫咬了咬牙,忍着痛环顾四周,这房间是如此地陌生,也是如此地陈旧,房间内的摆设非常整齐,可是到处都落了一层灰,就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一般。
屋子的窗户也是脏兮兮的,窗外,茂密的枝叶挡住了视线,使他不能判断外面是什么地方。
李枫皱起眉,面对这种原因不明但显然是倒了大霉的处境,不由得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李枫扭过头,看见一个少女站在房门口——少女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衣服有点破破烂烂,一张秀美的脸上也沾满了灰尘,显得风尘仆仆。而在她那纤细的腰侧挂着一柄细细的剑,剑柄上也沾满了污物,看起来脏兮兮的。
这一刻,李枫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目相对,李枫一脸懵逼,而少女则是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
“抱歉,我以为这里没人住。”少女语气匆忙,旋即就是转身要走。
“等等!”李枫连忙喊住她,作为一个失忆的人,他必须得找个看起来不是坏蛋的家伙给他说明一下这是哪里。
“怎么了?”少女停住动作。
“那个,我失忆了,完全搞不明白情况,所以你能不能……”
少女露出有些吃惊和为难的神色:“可是,有人在追杀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声音。
“她不会是进了那间屋子了吧?”
“那也太大胆了,那可是传说中的鬼屋啊!”
“什么鬼不鬼的,我们那么多人,难道还怕鬼不成?给我进去搜!”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了。
李枫和少女对视,同时开口。
李枫:“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少女:“你不会就是鬼吧?!”
李枫:“……”
“虽然没有记忆,但我想自己应该不是鬼。”他勉强撑着身子下了床,“这窗户,也许能……”
李枫用了用力,然而,窗户的把手似乎锈住了,很难打开,少女也奔过来帮忙,但是在窗户打开之前,房间门口就传来了声音。
“老大,有两个人!”
李枫回头看去,就见几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脸上都带着贪婪的笑容。从他们的打扮来看,这些人显然就是少女所说的追杀者了。
他们看起来十分强壮,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握着锋利的刀剑。
“他们是冲我来的。”少女快步挡在李枫面前,“你快走!”
“可你能……”
可你能应付他们吗……这句话断在了一半,因为李枫发现,少女的身体正在微微发抖。
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李枫微愣了一下。
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身陷险境的感觉,他似乎很熟悉。
但还不止于此。
少女的恐惧似乎投射到了他身上,就像一种特殊的感应,李枫几乎是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那种恐惧。
他抬头,看向那些杀手们。
……贪婪。
……色欲。
……杀戮的欲望。
那几个闯进来的人,身上都带着这些邪念。而此刻,李枫发现,自己竟然能极为清晰地感知到他们的邪念。
少女的恐惧,还有杀手们的邪念似乎都在和他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共鸣。
这种共鸣让他像闻见了血腥味的猛兽一般,浑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
力量开始充盈,从胸口涌向四肢,与此同时,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自己身上的疼痛,窗外树叶的沙沙声,少女紧张的呼吸,都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李枫走到床边,握起了那把断剑,在手上掂了掂。
力量的增长不是错觉——刚刚还有些沉重的断剑,现在挥动起来却是轻松无比。
“哦?”某个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杀手笑了起来,“伤成这样还想打,小子有点胆气。”
“你想干什么?!”少女看向李枫,一脸的不赞成,“你都伤成这样……”
“我试试自己的战斗力。”李枫淡淡地说道,随即抬头望向对面的头领,神色平静,眼中却清晰地透出杀意。
“切……”那头目被李枫的眼神惊了一下,但随即又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想死?我成全你!”
“锵!”
房间里响起了刀剑相击的声音,小头目手上宽阔的重剑和李枫手里的断剑架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音。
杀手头子冷笑起来:“你的格挡架势不错,不过,用这么把剑,能怎么打?”
李枫没有说话,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的掌心中冒出一道灰黑色的雾气,那雾气缠绕着断剑的剑身而上,竟化作了剑锋的模样。
“现在它完整了。”李枫仰起头,笑了笑,旋即,他不等杀手头子回答,突然侧身挥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线条。
“嗤……”杀手头子的脖子上喷出一道艳丽的血柱,轰然倒地。
没等其他杀手反应,李枫已经冲了过去。
一道道血色的弧线在空中飞舞,随着战斗的进行,李枫感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自信。他甚至不需要思考如何出招,身体的本能就在告诉他该如何做。
“呜哇!”
“啊啊!”
惨叫声不断响起,伴随着飞溅的血花,敌人一个接一个倒地。很快,屋内只剩下李枫和那名少女还站着了。
剑锋再次化成黑雾,涌入李枫的掌心,此时,李枫的脑袋才渐渐清醒过来。
“卧槽,刚刚是不是应该留个活口审问一下?”
刚才的李枫几乎是完全凭着直觉在战斗,直到最后一刻才想到留活口这回事,但已经来不及收力了。
“没事。”少女说道,“这里不能久留,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这帮人还有同伙么?”李枫问道。
“恐怕是有的,而且恐怕正在朝这里赶来。”少女说,“我知道哪里安全,但是……你要跟我走吗?”
“当然。”李枫道,“我没有记忆了,如果不跟着你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李枫把沾着血的断剑在窗帘上擦了擦,将它塞进剑鞘,挂在腰间,跟着少女走了出去。
走出屋子,他不禁有点吃惊:这屋子的外面,竟然是一片密林!
谁这么有品,把房子建在森林里?
林子里路不好走,少女走在前边,用长剑拨开地上丛生的杂草和灌木枝叶,李枫就跟在后头。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密林深处,一条青绿色的小蛇正望着他们的方向,无声地吐着信子。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李枫道,“咱们也算共过患难了,总不能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云秀。”少女说道,“你……啊,你说过你失忆了。”
“但我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叫李枫,木子李,枫叶的枫。”
云秀点头:“李枫……我们边走边说,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是关于我们正要去的地方。”
李枫点头,跟在云秀的身后。
李枫看着云秀的背影,看她拨开树枝,跨过荆棘。可以看得出来,云秀虽然外表只是个普通女孩,但也是经过锻炼的,身体素质相当强。
一路走,云秀一路跟李枫讲述着关于这个世界的情况。
这片大陆名叫青岚大陆,这整片大陆,都属于青岚帝国。
青岚帝国一度极为辉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辉煌的帝国都有没落的一天,如今帝国皇室早已名存实亡,现在,各大势力割据,每座城都像是一座小国家,战乱不断。
而他们正在前往的城市位于青岚帝国南境,名叫风城,风城的前任城主是云秀的母亲,而她的父亲是当时的守城大将军。两年前,她的父母双双因病去世,留下了她和哥哥。
本来按照计划,该是云秀接任城主之位,哥哥云傲继任大将军。然而,云傲却是一个战五渣,所以,云傲接管了城主位置,而云秀则成了守城大将军。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名叫迷雾森林,是个无主之地。此地毒虫甚多,而且,据说森林里的那栋屋子闹鬼。
走着走着,周围的林子稀疏起来,不远处开始出现小路、农田和民居,云秀说,这里便是被称作“外城”的区域——虽然不在城墙之内,但这里也属于风城城主的管辖范围。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城门总算是到了,李枫的亢奋劲儿已经过去,此刻只觉得浑身酸痛,不由得腹诽那个在森林里建房子的人——深山老林的,造什么房子!
也许因为云秀是将军的缘故,城门口的卫兵见她带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回来,也没有怎么盘问,而是恭敬地行礼:
“云将军。”
云秀点了点头:“帮我找辆马车来,我得带他去医院。”
等待马车的时间里,李枫就仰起头,观察城内的场景。
街道看上去笔直而整洁,街边分布着多种不同建筑风格的房屋,街上行人的装束看起来也是多种多样。
李枫注意着路边房屋的招牌,他发现自己能看懂那些字。
酒馆、水果店、杂货店……
看来风城老百姓的生活还是挺丰富的。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
坐到马车上,李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应该是真的安全了。
一放松下来,李枫就感觉眼皮子有些撑不住了,马车行进起来,晃晃悠悠,虽然晃得人浑身发疼,却也不能阻止他的睡意,他侧头朝边上的云秀看了一眼,云秀虽然一脸的疲惫,却始终保持一副沉思状,似乎在思考什么。
李枫微微勾了勾嘴角,虽然没有记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他此前从未跟女生靠得那么近。
李枫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