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女儿出生的那一年,正是中国计划生育搞得红红火火的年代。在小雨淅淅沥沥,北风呼啸的那个夜晚,秋霜彻底绝望了,赵狗蛋也彻底绝望了。秋霜用小棉被将三女儿裹紧,只留出鼻孔出气,装进纸箱,在箱里放进一包奶粉,一个奶瓶,外加一张出生年月日时的小纸条,犹犹豫豫地抱起纸箱,在漆黑的夜晚,天幕像一口大黑锅反扣在大地上,秋箱没带手电简,高一脚低一脚地朝着日日走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通往村外一里多的旱水沟桥走去,没有眼泪,只有悲伤,没有丈夫的陪送,只有风雨的围剿,一里多路,她跌跌撞撞摸了一个多小时才走到。她将纸箱放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俯下身亲了亲冻得有些发凉的小脸,狠心地将纸箱盖好。此时,她才想起该为女儿送行哭上几声,但又不能嚎啕大哭,只是呜呜地哭,声音小得像病了许久的小狗那样呜呜的。她身不由已,声不由心地往回走了不到两百步,又折转回去,再次亲了亲几近冻僵了的小脸。她心里很矛盾,希望可怜的女儿速速被冻死,又希望女儿命大福大能活到第二天被好心人抱去抚养大。就这样反反复复,直到东方破晓,已听得到村里的鸡鸣狗吠声,她晕晕地往回走……这一夜,秋霜的手脚被冻得冰凉也全然不知。
秋霜在床上昏昏欲睡,估摸着快到中午了,没洗脸就披上衣,急急忙忙往昨夜送女儿的旱水沟桥方向赶。到了桥下,纸箱纹丝不动,打开箱,摸摸鼻孔,似乎没了气息,再往胸口探去,好像胸口还有些微热,怎么还没被人抱走呢?她于心不忍,也顾不了那么多,抱起纸箱,疯一样地往家赶,回到家,将纸箱放火塘边,冲进卧室,丈夫没了,床上的毯子也没了。秋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欲哭无泪,婆婆没来,娘家人也没来,只有两个女儿还在裹紧了的棉被里呼呼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