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极薄,触感冰凉,武海的脖颈被划出了一条细小的伤口,一颗颗血珠向外渗出。
武海身体僵直,不敢妄动。
突然,黎乐把刀收走,向后狂奔,冲向了不远处的人群。
武海站起身来,看着黎乐的背影,没有阻拦。如果是生死搏杀,他还可以一战,但这是比武,他没有脸面再纠缠。
乐师们都没有料到这种结果,当黎乐冲向他们时,这些异术者这才手忙脚乱的奏响乐器。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即便情急之下没有交流,平时的默契还是让他们做到了很好的配合。
无数的声音响起。有的清澈,直击内心,影响情绪。有的绵柔,如水潺潺,影响移动。有的刚烈,狼奔豕突,横冲直撞。
黎乐口中衔哨,狠狠吹响。
一片黑雾出现,围拢住他的身体,眨眼便和那些声音碰撞到了一起。
无数的音律异术撞击到黑雾上,却好像碰到了某种屏障,纷纷喑哑,无法进入。
“少府主的音障,可以隔绝一切声音,大家小心!”有年长的乐师惊呼出声。
下一刻,黎乐便冲进了人群,模拟武海的异术,罡风绕体,黑拳如铁。
一名年轻的异术者被轰飞,撞倒一大片秀女。又有年迈的异术者被黎乐一掌拍中肩膀,跪在地上,一时缓不过气来。
黎乐以极快的速度在人群中穿梭,专对异术者下手,一时间人影攒动,混乱四起,惊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有异术者反应了过来,引喉长歌,声音浩瀚、意境深远,竟然和《九招》有些相似,可能是另一种始歌。
歌声化作声浪漫天卷地,乐正府狂风大作,天地之威昭昭。
又有乐师拨动琴弦,嘈嘈切切,化作无形的利刃,向黎乐卷来。
一名年长的乐师跳起巫舞,他脖颈、手腕、脚腕、腰带上挂着小铃,铃声哗啦啦作响,让人大脑眩晕,迷失方向。
黎乐被歌声压制,身体一踉跄。铃声钻入耳中,竟然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分不清声音的来源。琴音撞击在他的身上,好似密密麻麻的刀刃,将他的衣服搅碎。
黎乐闭上眼睛,摸出石哨,忍着被音刃切割的疼痛,模拟了龙牙的能力。
一道刺耳的哨音响起,浓厚的白雾以黎乐为中心扩散,眨眼间便笼罩了人群。
白雾中,一个沉闷的鼓声蓦然震动。异术被包裹在了雾气中,没有向外扩散一点。
一直冷眼旁观的龙牙脸色变幻了一下,不可思议的低喃道:“呗辰?”
鼓声响过,天地之音喑哑,琴弦不堪重负、嘎吱作响,一个身影穿破雾气,正是那跳巫舞的老乐师,像破沙袋一样摔在地上,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黎乐从雾气中走出来,胸前背着一面大鼓,手中拿着圆头锤。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到处血痕。
不是呗辰,龙牙松了口气。
黎乐抬起头来,柔美的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口,双眼黑白二气氤氲,泾渭分明。
“黎乐!”绫在看到黎乐脸上的伤口时,心中倏地一紧。
乐龙卫的壮汉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不敢上前。他们难以相信,先前还一直和气温柔、见到奴隶死亡都会难受的黎乐,在眨眼间就变成了这幅魔神般的样子。
异术者果然都是疯子,不可用常理考量……
“绫,你还要挑战我吗,愿意相信我说的了吗?”黎乐声音有些沙哑。
绫忽然勃然大怒,紧盯着黎乐,大骂道:“笨蛋!傻子!就为了这个,你就把自己的脸搞花了?”
黎乐一怔,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手中一片鲜红:“我……”
绫怒气冲冲的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便走:“药师,姜庆子,快出来!他脸上要是留下疤痕,我饶不了你!”
那名弹琴的乐师吐了口血,看着大小姐盛怒的样子,内心一片冰凉。
好像闯祸了……
黎乐看着绫焦急的模样,心中刚刚养出的一丝煞气消散一空。他摸着脸上的伤口,说道:“我没事,这点儿伤在诸天万界的医疗技术面前不算什么,不会留下疤痕的……”
龙牙也走过来,声音平淡:“就算留下疤痕也没关系,只要找到血宗的人,让他模拟一下,就完全可以愈合。”
他把绫拉开,逼视着黎乐:“你做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你口中的游仙师要比大术师强得多?”
他气势瞬间爆发,黑白两气蒸腾,直冲夜空,凝成一面大鼓。
鼓身厚重如云,月光照射下,黑气翻滚。鼓面是黑白二色的太极图案,阴阳鱼缓缓游动,壮观无比。
突然间,大鼓震动了一下,声音如同闷雷炸响,化作不可见的音波,携带着巨大的能量,轰击到乐正府中央的大湖中。
这一声虽然不是攻向黎乐,但依然比他战斗时爆发的所有声音还要响彻,堪称震耳欲聋,掩盖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湖水轰然炸开,飞溅到近百米的半空,如同一道壮丽的喷泉。落下时,近万吨的湖水砸落到水面上,轰隆之声不绝于耳,足足十几秒才停止。
整个乐正府为之震动。
黎乐心中一惊。
所谓音律异术,其实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方式。
天地也是有情绪的,风雷雨电、日月丽天、种族兴衰、氏族更迭都是天地的情绪,古人通过观察总结,发现了大道之音,从而创造出了始歌。
后世的音律之术都是模仿始歌创造,通过声音表达出内心的情感,从而引发天地共鸣,形成异术。
但是龙牙并没有演奏任何乐器,他的音律异术就造成了惊雷般的效果。
“不对!他并不是没有演奏,他的心跳、器官运动、血液流动、谈吐言语都已经暗合了大道之音!”黎乐可以模拟,他仔细观察,稍稍摸清了龙牙现在的状态。
一呼一吸间都是道的体现,这才是真正的大宗师!
“这只是我的随手一击,血祖的力量要比这强得多,他全力施展下,屠灭一城也不算困难,我要依靠音之幻兽才可以与他暂时抗衡。
有些大术师也可以召唤出强大的九天幻兽,那是远超过人类的力量,异术者在其面前不过是虫豸。
我还听说,四大宗师都有灭世的手段,他们的力量失控,就可以让所有的生物灭绝!你说的那些游仙师可以做到么……”
龙牙话音刚落,安然的身体忽然弹起,强核力刀在半空中反射出一道绚丽的匹练,向龙牙劈来。
她的速度可谓超群绝伦、快若流星。只是眨眼间便来到了龙牙的身前,寒芒从上而下扫过。
龙牙身体中猛然向外冒出一股黑气,气浪出现的太过刚猛,竟然直接把黎乐和绫弹飞数米。
黑气飞速凝结,眨眼间形成了一层饶体的罡气,如同一副黑色的铠甲。
龙牙全身上下散发着滔天的凶威,如同九黎魔神降世,让人心生恐惧。
武海双目瞪大,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龙牙的罡气并不只是音障,还有极强的防御效果。他只是随手施为,就要比武海的强大数倍。几乎达到了武海梦寐以求的罡气质量!
然而这厚重的罡气却在那道镜子一般的刀光下被撕裂了,破开一条巨大的缝隙,龙牙胸前的衣衫裂开,一抹血红析出,向下流淌。
龙牙瞳孔骤缩,猛然怒吼一声,黑白二气化作龙卷,轰像安然的头颅。
同时,他不退反进,左拳捣出。鼓声咚的响起,拳头笼罩的直径半米的范围轰然爆炸。音浪肆虐、劲流山涌。
黎乐心头一紧,却见安然的身体忽然不正常的扭曲起来,她脖颈向下到几乎折断,不偏不倚的躲开了龙牙的大吼。她的腰肢向左歪斜,身体向上甩起,正好避开了龙牙的左拳。
她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完美的躲过了龙牙的攻击,同时脚步错动,身体恢复正常,与龙牙背靠背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