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
翌日。
“走吧。”一大早易品弦还没起床姬白蔚就已经等在了易品弦的房门,一身简单的运动服,手里连包也没有带一个。
“嗯。”易品弦手上也是空空如也,但是一身黑西装使整个世界的氛围都严肃了起来。
姬白蔚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买的这一身西装。
“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吗?”易品弦走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像根柱子一样静静地看着姬白蔚。一个晚上的时间让他成功冷静了下来,虽然他的内心你的确很希望姬白蔚同行,但是他却又不希望被姬白蔚发现那个秘密,为了她也为了他自己。
“嗯,一起吧。”姬白蔚看了看手机,五点五十,还算早。
“你都不知道我去干什么。”易品弦挣扎着。
“没事,到时候我也有事要做。”
“好。”
高人说话点到为止,出发。
姬白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叫上易品弦一起呢?这个原因她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别说易品弦了,就连Merlin也不知道。
出门易品弦叫了个车,姬白蔚跟着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川流而过的建筑,小心记下。一路上她都没有主动开口和易品弦说话,而易品弦也同样是看着窗外,没有试图做点什么去吸引她的注意力。
一直是针锋相对的两人这时候却分外的和谐,相安无事、沉默寡言。
缓缓停下,然后,下车。
“到了。”易品弦还是和出门时候一样,静静地看着姬白蔚,眼神复杂。一样的眼神,带着想要阻止的希望。
但是他没有,姬白蔚也没有。
环视一圈四周,姬白蔚意识到这是一个郊外的枫叶公园,不过现在还不是落枫的时候,整个公园都显得空荡荡的。
“你先忙你的,半个小时后我在这里等你。”姬白蔚没有和易品弦说什么多余的废话,戴上耳机就顺着公园的小路小跑起来,留给易品弦一个背影。
晨跑。
易品弦挑了挑眉,朝着姬白蔚的反方向,慢慢走去。
那里有着一个小小的坟墓,隐藏在众多墓碑之中。它没有名字,只有一张小小的照片,一张半人像发照片。
易品弦从路过的花童手里买下一支白玫瑰,轻轻地放在墓碑前,任由滑板上的露珠将墓碑浸润。
“好久不见。”
也许是太安静的缘故,易品弦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音。
“Year,it's too long。”易品弦身后突然传来花童的声音,有着少女特有的空灵。
青青苒雀,遇而识春。
“杰西卡。”易品弦没有回头,只是借着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孩。
熟悉的白裙,还有带了些花边的遮阳帽。
“先生。”杰西卡弯下腰,递上自己的玫瑰花,“你又一次遵守了你的诺言。”
“谢谢。”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把我的花卖给了你而已。”
“那这样的话我想我应该把其他的钱一起给你的。”易品弦说着开始从怀里掏钱包,却被杰西卡开口制止。
“先生,你又这样。”
“不是我又这样,只是这句谢谢是我该说的。”
还是那样,只要不是在姬白蔚的面前易品弦总是不会吝啬他的绅士和温柔。
“你总是这样。”杰西卡轻轻地笑着,很自然,很开心。
“也没有总是吧?一年一次?最多也不过两次。”
“可你每次都这样。”
“你也一样。”
相视一笑。
随后是片刻的沉默。
“我有看见和先生一同下车的小姐,很像她。”
易品弦心里咯噔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
“放心,我不会让她知道的。”杰西卡狡黠一笑,灵动的双眸宛如清水两汪,只是对视一眼都就能洗净一个人的灵魂。
“其实......”
“没关系的,我都知道的。”
杰西卡是一个很好看的小姑娘,经典的英格兰翘鼻配上一点小雀斑,还有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以及略微大了些的嘴巴,美丽得恰到好处。
远观觉虚玄,近观现玄凛。
观之不够,尝之不可,就连易品弦这头号种马见了也是没有任何的歪念头,只是看上一眼就觉得足够。
“那先生以后还会来吗?”
“那你以后还会在这里卖花吗?”
“怎么可能!最近老师已经说了我很多次了,因为要是再不好好学习可能就不能够去上大学了。”
“所以......”
“所以我以后不能够一直在这里等着先生了,先生再来这里也需要自己带一些白玫瑰了。”杰西卡似乎有些失落,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也是黯淡了下来。
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失约。
五年前的时候易品弦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买下了一块墓地,立上这块与众不同的墓碑。墓碑上没有碑文,没有遗照,有的只是易品弦的一张半身自拍。
只占了半个相片的半身自拍。
“先生,买花吗?”易品弦立上墓碑的时候杰西卡凑了过去,希望能卖出些花,这样子她才有钱给她的母亲支付那笔算不上昂贵却令她无计可施的医药费。
“我全要了。”那时候的易品弦正沉沦于失恋的痛苦之中,直接就是甩下两千英镑,拿走了杰西卡手里的花。
一篮子有些干瘪了的白玫瑰。
“啊这,太多了,这太多了!”杰西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挑出两张留下剩下的就准备还给易品弦。
“就当买你以后的花了,以后每天给这个墓碑上一支白玫瑰,要每天的第一支,直到你觉得足够。”
“啊这......”
“谢谢。”在那个夕阳正落下的时候这个该死的男人该死地回过头给了那个女孩一份该死的温柔。
这个男人能花钱做种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先生,请原谅,你为什么要为自己立墓碑呢?”杰西卡收下易品弦的钱以后没有急着离开,小心翼翼地藏在了钱包地夹层里,蹲在墓碑面前。
她看清楚了墓碑上的照片。
“这不是我,这是一段回忆。”
“啊?噢......”
“嗯。”易品弦也缓缓蹲下来,一支一支地将白玫瑰花摆正。
“有些干了啊。”花枝上些许干瘪的纹路顺着易品弦的指尖蔓延上去,连并着他的心一同枯竭了去。
“啊,抱歉先生!”杰西卡一听易品弦这么说瞬间就慌了神,手里抓着她的钱包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才十二岁。
“没事,也很不错了,刚好适合我。”
易品弦的笑容让杰西卡勉强相信了他说的话,只是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是一段感情的话,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突然地,杰西卡问了一声,很自然,违和得恰到好处。
易品弦看着墓碑,久久没有说话。
曾见约好的要一起环游世界,约下的第一个站点就是伦敦。
希望能在伦敦之眼的见证下,彼此相依。
在墓碑里面有一张一样的半身照,只是里面的角色改变了,那是一个叫柳鑫逸的女孩,背后是一个火车站。
“真可惜。”杰西卡说。
“是啊,真可惜。”易品弦回答。
对他来说,又怎么能不可惜呢?
“为什么人们喜欢把花采下来呢?让它们好好的生长不是更好吗?”
易品弦侧过脸,第一次仔细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女孩。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了。”
他狡辩着。
“真正地喜欢的话就不会去伤害他们了,就像热爱海洋的R.Williams,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美丽的一切占为己有,他只想好好地保护它,让它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她反驳着。
易品弦语塞了。
“也许吧。”易品弦苦笑一声,没有继续和这个小姑娘争辩下去。他爱她吗?这个答案那是肯定的,他愿意为了她放弃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可是让他放开她,这不可能。
自己喜欢的女孩只有在自己的手里他才能够放心,这就是他易品弦。
“我能看看她吗?”杰西卡并不知道易品弦现在内心想的是什么,她只是感伤于这些美丽的花朵,为它们的夭折于心不忍。
她是个花童,但她真的很不愿意将它们折下来卖掉。
“当然可以。”易品弦也不知道杰西卡在想什么,他依旧是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逼迫着他保持风度。
这令他有些难过。
易品弦从手机中调出了柳鑫逸的照片,那每一缕的青丝那每一寸的桃红都是如此的熟悉,就算是打碎成千万片的拼图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恢复。
这就是他对她的爱,很热切,很实在,也很偏执。
“真的很好看啊!”杰西卡感叹着,虽然她只有十二岁,但她不同于其他的女孩子;虽然她不同于其他的女孩子,但她只有十二岁。
“她真的很喜欢你啊!”杰西卡说。
“我不知道。”易品弦的思绪很快就被拽到了漩涡中,无法自拔。
他的确不知道,或者说不敢去相信。
“你看她的眼睛,如果不是给自己最喜欢的人那她又怎么舍得把眼底的星辰释放出来呢?”
易品弦看向屏幕中的那双眼,那一双瀚海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