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弟子不孝。”
林奕跪在卓不凡的身前。
距离齐轩一剑出云霁已经一个月了，当初齐轩出山引起的轩然大波已经慢慢平息，江湖之中慢慢传来一个封魔师大杀四方的消息。
“你道心受损，也不至于自散功力，林奕，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师父，弟子只求师父成全。”
“我知道你想和琪琪一起，可是你没了修为，怎么保护她？”卓不凡淡淡的说道。
“有了修为又如何，师父，师妹两次遇险。第一次，我没有赶上，我后悔自己。可是第二次，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妹被魔帝打的如同断线风筝。”
林奕的眼泪无声的流了出来，“这一身修为何用，要不是第三掌被人截下，师妹就死在我的面前，师父，徒儿只求和师妹度过余生。”
“哎，徒儿，你真是痴心不改。可你想过自己吗？你师妹同意吗？”
“师妹不同意我就远远的看着她，即使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
“你这痴儿，你们两个那还有什么余生。琪琪心脉受损严重，要不是丹药养着，连醒都醒不过来。这一辈子算是毁了，为师算了算，连二十年都难。”卓不凡痛心的说，“当然也不是没有办法，听说妖族有一妖帝，名曰雷龙，如果能用他的心脏下药，琪琪才能重塑心脉，才有可能重回修行界。”
“那齐师伯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你以为妖帝是什么人，妖帝和我们的化虚境一样，再往上一步就登天了，传闻九大妖帝个个法力通天，移山填海，雷龙更是九大妖帝排名第二，虽说排名第一的妖帝烬龙早已不问世事，一心也想着突破妖帝境界，但其他八大妖帝们同仇敌忾，就是去了，也是送死。”
卓不凡无奈的说道，“这次你师伯出山，也存一丝侥幸，希望自己能够突破化虚境，要不然没有一丝机会。可是千年以来，从没说谁能突破化虚境，希望就如同传说一样渺茫。”
卓不凡看向林奕，“你真的决定了吗？”
“师父，徒儿心意已决，再无任何留恋。如今徒儿道心已毁，在修行上再无可能进步。现在徒儿陪着琪琪，哪怕明天就是身死道消之时。”林奕坚定的说道。
“琪琪有一天不在了，我却还像个游魂一样苟活于世，有什么意义。我的心早已死在了那屏障之外。”
“你这痴儿。”卓不凡无奈的说，“既然你意已决，为师就成全你。”
“谢谢师父。”
“奕儿，你过来。”卓不凡的声音显得落寞了许多，“你从小就跟我修行，天赋异禀，在这年轻一代里你也算翘楚。自幼你就懂事，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练功你最刻苦，每天夜里你都会在后山加练，为师真的很高兴。没想到长大却要让你经历这么多痛苦，以至于你道心受损，你知道道心受损的后果，可你知道道心受损的原因吗。那就是一个人坚持的一切都坍塌，就像一座高楼没了地基，甚至是一个人都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对所有一切都怀疑，从而对你自己所做的一切产生怀疑，道心就会产生裂缝，再也弥补不了。”
“师父，都说人生无悔，难道真的是人生无悔吗？”林奕跪在地上，把头埋在地上。
“都是人们的自欺欺人罢了，人生就是我们和天道在下棋，你能看到两步以后，天道却能看到这盘棋的最后。怎么能无悔，不过是我们自己安慰自己罢了。”
“我真的后悔自己没有挡在琪琪身前，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我在屏障之外，如同一个跳梁小丑。”
“奕儿，不可妄自菲薄，有些事我们控制不了的。”
卓不凡走到林奕身前，眼神望向远方，深邃幽静，“把头抬起来。”
林奕抬起头，卓不凡轻轻按在他的头上。“我们修行就是逆天而行，要的就是胜天半子，却不想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切只是命中注定。为师再问你一遍，这条路你真的想好了吗？”
“求师父成全。”
“痴儿啊，痴儿。”卓不凡手下使劲，只见一道白色光束直冲云霄，经久不散。
魔历六十年六月初九，林奕散去一身修为，落入凡尘。
“琪琪，吃饭吧。“
“娘，我没胃口，收了吧。”
“你已不是修行之人，再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
“我真的不想吃。”齐琪的心思还在当日树林之中，赵冉用灵识给自己挡了大部分的冲击，最后魔帝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遁走，这其中定有古怪，可惜齐琪根本想不通。
自己这一身修为付诸东流，要没有赵冉，自己早已灰飞烟灭。她又想起来赵冉，每时每刻，她总感觉赵冉就在自己的身旁，回头去找，却空无一人。
“冉冉，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如今我成了凡人，再也做不成天下第一封魔师了。不能替你报仇了。”
“冉冉，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还有爹，还有娘。爹为了我，重新出山，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希望就如同泡沫，你只能看着希望，却永远不能碰它，因为所谓的希望根本不存在。”
“听说师兄散去一身修为，我也知道他的心意，他觉得对不起我，觉得自己没能保护我。其实他不欠我的，不欠我任何东西，他对我的好，我也知道。可是冉冉，你让我怎么办，我的心里全部都是你，每一个角落，都是你。要是我让师兄陪着我，你会不会生气。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不能再刺激师兄了，我怕我不同意他会崩溃的。”
“你看，我这样了，还是要快乐，你在那边也是，我们都要快乐，即使明天我就会死，我也要让你知道，我是快乐的。”
“娘，我想吃东西了。”
“琪琪，你想吃什么了？给娘说。”
“什么都行，什么都行。”
吃完饭，齐琪说道，“娘，以后别给我用丹药了。”
“为什么？”
“我现在区区一凡人，用这些丹药浪费了。给别人用吧。”
“这可是你师父精心给你炼制的。”
“我以后不吃了，我决定了，我要做一个凡人，我要下山。”
“你要去哪？你爹刚走，你也想走。”
“我想让师兄陪着我，去这世界走一走。”齐琪眼神平静，缓缓的说道。
“你爹走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让你自己选择自己的路，如果我们强行阻挠，对你的心脉会有更大的伤害。你可曾想过你这样做这样的后果？”
“我意已决，娘，孩儿不孝。”两人的脸上早已是泪如雨下。
“让娘再抱抱你。”
魔历六十年六月初十，齐琪放弃丹药，成为最普通的凡人。
山下宗门的门牌之下，远远望去，有一行人。
“师父。”林奕看向师父，脸上带着微笑。
“奕儿，此行一路小心，你已是凡人，凡事不可逞强，虽说你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但遇到修行之人，却是待宰羔羊。”
“是，徒儿谨记在心。”
“出了这山门，你就不是我徒弟了，你是林奕，记住了，你就是你，林奕。”
“是。”
“娘，你们回去吧。有师兄照顾我呢。”
“你一路小心。你一定要给我们报平安，琪琪。”
“娘，没有消息就是消息。”
琪琪面色苍白，眼神里偶尔有一丝精光闪过，她看向林奕，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云淡风轻。
两人向众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便转身走向山下，回头望去，云霁山云海翻腾，似龙腾，似虎越。
魔历六十年六月十九，忌动土，安葬，纳彩，宜出嫁，出行，求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