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却恍若未闻,含笑在喷泉旁的阶梯上坐下:“那个小子混的可比我们好多了,才上过《时代》杂志,现在可是嘴炙手可热的单身汉哦。”
揶揄的语调,离染心情也好了些。突然瞪大眼睛说:“你怎么可以穿西服坐在地上。”
方然耸了耸肩,低头看了看手表,站起身:“刚刚尔尔说你好像不开心,我可是翘班来找你的,现在要回去了。”
离染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温暖。虽然没有了幸福,可至少该有友情。她拨了拨刘海,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嗯,我去看福尔摩斯,省得你托我后腿。”说完她冲他摆了摆手,蹦跶着向远方跑去。
方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都说她是路痴,果然……离染苦恼的左右张望,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一下子在地上坐下。三三两两的人走过。她百无聊赖的转头四处打量,视线落在一个抱着吉他的流浪歌手身上。
破旧的大衣,灰尘扑扑的帽子,清冷稚嫩的嗓音。离染弯起嘴角奔到他面前坐下,笑眯眯的听他唱歌。
最后一个音符停止,他低头捡起地上的硬币准备离开。
“喂,你唱歌真好听。”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少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离染愣愣的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只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为什么会有那么冷漠的表情?
他突然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我想帮你,你做我弟弟好不好?”或许是他孤单的背影像顾言,或许是他眼里的冷漠让她心酸,这句话脱口无出。
少年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转身,垂了垂眸,向她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个钱包,是她的钱包。
几个隐在墙角处的人走了出来,向他们靠近。少年皱了皱眉,拽起离染的胳膊拼命地向前跑,如风一样冲过街道,在人群里穿梭。眼前的事物在眼前飞逝,最后转进一条巷子,两人吭哧吭哧喘着气。
“你看,这就是我,我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同情的帮助,你走吧。”少年往后退了一步,蓝色的眼睛泛着冷光。
“不是同情,只是喜欢,喜欢你所以希望你做我弟弟。”离染抚上心口,弯着眼角,笑的柔和。
“我是一个小偷。”他说,“不要相信我。”
离染拍了拍他的头,浅浅的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不语,直直的看向她的身后,嘴巴蠕动着却又什么也没有说,最后低下头。
她有些奇怪的转头,一根棒子重重挥了过来,砸中后脑勺。温热的液体不断流出,她愣愣抚了上去,一股腥味充斥着鼻孔——是血。一阵眩晕,眼睛慢慢合上,她失去意识倒下去。
一股腐臭味,离染的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是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她微微动了动头,扯动了伤口,倒吸一口气,抚上后脑勺,血已经凝固了,只是头发全都结成了一块,都是铁锈般的腥味。轻轻将头靠在墙上,隐约听见外面有人争执的声音。
一个稚嫩清冷的声音:“我只是把她引到僻静的地方,这样才能下手不是么,绑架她不是比我们偷东西让钱来得快?”
“你确定她有背景?”质疑的男声,“凭什么我相信你不是想带她逃走?”
“我看见她和西夏在一起,并且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接着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吱……”门被推开,光斜斜的照了进来,她无力地伸手挡在眼前,是那个少年,还有一个大胡子的男人。
少年走向房间的一隅,拿起一盆水泼向她。水碰到伤口,她疼得瑟缩了一下,浑身湿淋淋的蜷在一起,头发、衣服都紧紧的贴在身上,好想洗澡。她侧过头静静的想。
“喂,打电话找人来救你。”少年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部手机伸到她面前。离染扯了扯嘴角,向后靠了靠没有说话。
“你他妈装什么装!”大胡子男人一掌抽了过去,紧紧地揪住她的头发。
疼,火辣辣的痛。她的眼睛疲倦的抬了一下,自从车祸后,身体好像一直很弱。
男人见她还是不说话,抓着她的头发重重砸在墙上。血,都是血,血不断从耳朵里流出,染红了衣服。
“靠,怎么这么晦气……”男人嫌弃的赶忙松开手,骂骂咧咧的走向少年。世界的声音却一瞬间沉入海底,离染看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神色慌张的对少年大声的吼叫。她苍白的笑了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空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安静?静到如同上个世纪的默片一般。突然的寂静让耳朵微微发痒,她轻轻碰了碰耳朵,是血,手上沾满了血。她吃力地抬起手逆着光看着,然后垂下。顾言,我还没有看见你,就要离开你了,好不甘心。眼泪从眼底滑过,顺着指尖滴落。
“我们要赶紧离开,她好像快死了,快叫兄弟们离开。”男人停顿了一下,“把药水喂给她喝。”
“药水?她已经这样了,用不着。”少年皱眉,淡淡的说。
“竟然敢想从我组织里动人,不死也要她做个哑巴。”男人冷哼,又低哼一句:“还不快去!”
少年紧紧的握着瓶子,僵捏着她的下巴,将药灌了下去,然后手指碰了碰她的手,垂着眸子,站起身,“好了。”
“走吧!”大胡子男人推了少年一把,走出房间锁上门。
喉咙一阵火燎般的疼,手边有少年悄悄留下的手机和钥匙,她手指轻轻动了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用尽全身力气,她抬手拿起手机,按下几个已经在梦里按过许多次的号码,然后打开扩音放在地上。这些动作好像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一样。电话在一秒内就被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顾言,哪位?”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蓝色的屏幕在黑暗里闪着微弱的光,她才想起来她听不见了,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哭声都在喉咙里哽住。自己真的是一个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