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你名字。”李冶说。
太阳徐徐往山头下坠,烧得天边火红火红,猫头鹰的叫声此起彼伏。两个小孩并肩走在野径里,脸上都是灰扑扑的。按照老妈子教的方法,李冶成功打开了乾坤袋,里面的空间果然是一个衣柜大小,抱起龙蛋吃力地塞入袋中,眼瞅了天要黑了,不知道娘有多担心,说不定这会正举着火把满世界喊他的名字,得赶紧回家才是。李冶并未信了老太太的鬼话,送蛋前往栖空山?吃饱了撑的。
“我叫陈桐引。”小女孩紧紧揪住他的衣袖,不安的环顾四周,一副胆小模样。
“我叫李冶。李子的李,冶炼的冶……你很害怕吗?”
“天要黑了,各种怪物都要出来活动,说不定还有狼,你不怕吗?”
“听起来有点吓人。我们赶紧走吧,对了,你家在哪?”
“我……我不记得了。”陈桐引蹙起眉头,做思考状。
怎么会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呢?李冶满腹狐疑,就算她岁数不大,起码也该知道自己家在哪个省哪个县,难道她失忆了?“如果你不知道家在哪的话,那你要去哪呢?”
“可否先住你家两天?”
才不要不明不白的人住我家哩,万一是个狐狸或长虫变的妖精,岂不是引狼入室?中山狼的故事,以前可常听村里的婆婆讲。李冶闷闷不乐,”那你要尽快想起你家在哪,我家米缸里的大米可不多。”
两个小孩边走边聊,不多时月亮升上天空,缓缓吐着清辉。这一带荒山野岭,并无人间灯火,只看见幽幽地萤火虫缭绕草间。李冶隐隐记得路,可是越走越让他心惊,好像是……迷路了。
“我快走不动了。”陈桐引哭丧着小脸抱怨,“脚也痛得紧。”
“我也是,”李冶口干舌燥,随手折了支苇草衔在嘴里,他感觉身后有东西在跟着他们,鬼鬼祟祟的,不过他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告诉小女孩,“我们不能停下,再坚持一会也许就到家了。”他认真地看了陈桐引一眼。
“那好像有个人家。”陈桐引的声音里夹杂一丝惊喜。
“什么时候冒出来。”李冶顺着女孩的手望去,果然看见远处有一团灯火,发着莹莹的青光,这种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人住呢?不过他并未多想,脑海里浮现是热腾腾的饭菜,以及温暖的床。
“我们快过去求求情,让人家收留我们一晚吧。”陈桐引脚步快了几分。
当他们到青灯所在的地方时,天上飘过一团云,恰好经过月亮,导致地上明一阵,暗一阵。
这是一座小茅屋,屋前立着一棵碗口粗细的柿子树,枝叶随夜风轻轻抓搔,青色的灯光从漏窗里冒出来。
奇怪的是,茅屋周围出奇的静,没有青蛙的聒噪,没有猫头鹰似婴儿的啼哭,也没有蟋蟀嚯嚯的叫。
李冶轻轻敲门,“有人吗?”
“有……有的。”屋里传来惊喜的女声。
“姐姐能否开个门,我们不是林中的精怪,只是两个迷路的小孩,走了好远的路,恳请姐姐能让我们住下一晚,天亮必有报答。”
“啊,请稍等,就来……”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饿得太久,所以动作有些迟钝啦。”
李冶心里慢慢生出让他忍不住拔腿就跑的恐惧感,他看见窗口的青灯轻轻摇曳变幻,从窗口的位置移到大门。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游出一条水桶粗细的大蟒,蟒头高高竖起,两只眼睛青幽幽地发光。
原来青灯是她的眼睛。
李冶吓得腿软,立在原地动弹不得,明白这是一个妖精设下得陷阱,专门引诱迷途的路人上门。陈桐引尖叫一声,躲到李冶身后瑟瑟发抖。
“实在饿得太久,都没法维持人形了。”蟒蛇样子可怖,猩红色的信子吞吐着,蛇腔却发出温柔大姐姐似的的女声,“把你们吓坏了吧,实在抱歉的紧。”
“不……不打紧,”李冶慌忙摆手,“是我们不对,打扰了,我们这就走。”扭头看见陈桐引脸色煞白。
“别走呀,”蟒蛇探头游来,“我都好几个月没有吃人了,你再不来,我都要下雪了。”
李冶以为她伸头过来吃他,却看见她头伸向了一边,眼神茫茫然,好像李冶在那边似的,心里生出疑惑,叫道:“姐姐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啊,”蟒蛇说,“我是有点散光。”
“那好办,我们赶紧跑吧,她看不见我们。”李冶扭头对陈桐引说。
“可是,”陈桐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我听爹说,蛇的眼睛不是用来看的,他们是冷血动物,用体温来锁定猎物。”
“你爹懂什么,没听那个姐姐都承认自己散光了。”李冶恼怒地批评女孩一句,猫腰隐在柿子树后面,忽然感觉烦闷恶心,酸意上涌就要吐出来,怕发出声音,急忙用手捂住。
蟒蛇就在周围逡巡,声音温柔如夜色,“你们躲到哪里去哪,我不喜欢躲猫猫,快出来让我吃掉吧。”
陈桐引一脸关切,用眼睛说:“你怎么了?”
李冶作出噤声手势,同样用眼睛说:“我没事。”
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游到了身边,长大了嘴打哈欠,李冶一扭头差点把头伸进蛇吻,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开,“快跑,你别怕,她眼神不好使,看不清我们的!”
“啊!李冶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大蛇动作如闪电,嘴巴张大到极致,如麻袋般把女孩整个套下,填进嘴里,空气中泛起咕噜的吞咽声,大蛇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吐出一阵腥风,“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啦!”
李冶目眦欲裂,心跳如擂鼓,就地捡了块锐石就要回去跟妖怪拼了,却哇哇地往外吐酸水,听到自己的骨头劈啪作响,“糟了,那老妈子说的是真的,我要变成小动物了!”
也就几个心跳的时间罢,李冶就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老鼠,手里的锐石从半空坠落,险些把他砸死。
大蛇愕然道:“你怎么变成了个小不点?”
李冶又惊又俱,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一道剑光从从天而降,如同彗星降落,伴随着一声男子的大笑:“我算得今日是收徒的日子,机缘就在此地,没想到刚来你就把我的乖徒儿吃了。”
仙人?李冶脑海瞬间浮现一个气宇轩昂,神采轩豁的青年剑修,腰悬酒葫芦,背着一把古朴仙剑,是上天派下来替天行道的大侠,没想到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侏儒立在身前,约莫比他人身时高了半头,生了满脸胡子,一只眼是紫色的,一只眼是绿色的,看上去倒像个魔猴,只见他身前悬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浑身发紫光的仙剑,嗡嗡地鸣着,“赶紧把我徒弟吐出来,不然我就自取啦。”
“剑仙莫要杀奴奴……”大蛇匍匐在地哀求,“奴奴这就把她吐将出来……”说完便张开大嘴,陈桐引便裹着满身粘液滑了出来。
侏儒剑仙掐了个口诀,朝女孩轻轻一吹,陈桐引便清清爽爽的了。“你去吧,以后不要用青灯害人啦。”
大蛇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后游入草里,未几便不见了踪影。
李冶绿豆似的眼珠咕噜噜乱转,分不清这是个好人坏人,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稽首,恳请怪人恢复他原本的样子,顺便送他回家时,那侏儒却带着陈桐引飞上半空。
机会转瞬即逝,李冶人立起来,朝天空吱喳乱叫。
侏儒剑仙并无回应,仍是徐徐飞空,那把仙剑锵锵而鸣,绕人三匝,瞬间停到了剑仙脚下。
“等等我,等等我呀!”李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嘴巴发出吱吱的尖叫,火柴似的小腿抡得飞快,却如何快得过飞剑?只见那剑仙朗声一笑,足下飞剑破云而去,倏忽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