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玉吃惊地看着饭前刚啃吞完一盘青脆李子的琅依,这会儿对着桌上的午膳,又是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
“公主……”管玉简直要哭了。
明明就是没胃口的人,明明就是刚塞进就又会吐的人,何苦拼命地让自己暴食呢?
对,就是暴食。
这几日,琅依除了不停地拿着绣框绣着,闲下来就是不停地吃东西,再接着就不停地干呕,看得她好难受。
偏偏她脸上就是一点悲伤的表情也没有,编编她还能含笑调侃着一脸别所扭的太子殿下,偏偏她就是不再提及皇上的一切。
却也偏偏,她自己或许不知道,她的眼神其实空洞得紧,她常常不觉将眼神飘到殿门口,她大啖美食之时,脸上总闪过赌气的倔强。
更也偏偏,皇上这次是铁了心对公主不闻不问,三日来,没有回过“畅心殿”,也没有对公主捎来只字片语。虽然从御书房传来的消息,是皇上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但也不至少将公主冷落至此吧?这是以往不曾有过的,以往总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对公主关怀备至。就是在他们关系最糟糕的时候,这种冷漠的对待也是不曾有过的。
“呕……”
管玉赶紧拿了面盆过来,端在琅依胸前方备用着,看着琅依不断地干呕,再接着,又全数地将方才塞进去的东西原原本本地吐出来。她不觉心疼地掉下了泪。“公主呀,你那么聪明的人,这又是何苦呢?”
琅依在喉间无呕意之后,接过管玉另一手拿过来的杯子漱口。惨无血色的脸,冷冷地觑着她,有着明显的不悦。“你到底想说什么?”
“管玉不明白,您这是在为难皇上还是在为难你自己?”
丽颜一沉,琅依眸中的冷意又多了几分。“不许你再在我面前提起他!”
“好好好,管玉不提了!但您答应管玉别再强迫自己暴饮暴食了好吗?看见你这样子,管玉真有说不出的心疼哪。”
心疼?
妙目眸光一暗,管玉仍会心疼她。那么他呢?是不是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不再为她心疼了?
“公主?”管玉敛眉看着扬唇轻笑出声的琅依,为什么她觉得公主根本不是在笑呢?
“公主,你感觉还好吗?”
“没事了。”琅依轻轻地擦去嘴边的水渍。
“那……要不我们出去散散步可好?嗯……太子殿下现下应该还在寝宫,不然我们趁着太子殿下还没去上午课这段时间,去找太子殿下?”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龙郅睿走近偏殿之中,看见这一室的狼籍,两眉不禁微微靠拢。
小家伙脸儿冷冷地看着吐得一脸虚弱的母亲,隐隐有怒意。
“母后,你这是在干什么?”
母后?虚弱抬眼,眸心漾过一抹安慰,起码付出后还是有得到的,不是吗?瞧这小家伙,不是从一开始重新叫唤叫得乱别扭,到现在又是叫得那么顺口了吗?
呵呵……
龙郅睿生气地别过头,转身便想走。不想看母亲笑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就很伤心,伤心就该有伤心的样啊,何必装作什么都没有呢?
“睿儿,哪儿去?”
“我去把父皇找来!”才三天,他就深感吃不消了,他要告诉父皇,换另一种方式“教”啦,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着。
“找他来又有何用?他可治不了这孕吐!”琅依笑睨着儿子,笑得有些挑弄。
抬眼淡淡地朝殿外扫了一眼,“外头天气好像不错,咱们一起出去走走吧?”
“只要娘娘身子无碍,自然是好的。”
“睿儿呢?”杏眸侧睨着儿子问道。
龙郅睿好生别扭地别开脸,好不情愿地应声道“好啦!我陪你去啦!”
挥退了禀报北疆情况的将领,龙君御敛眉沉思。
“怀哥,从靼芜近几次挑衅看来,不像之前那样杂乱无章,俨然一盘散沙不足为惧,感觉倒像是错落有致,有人在幕后指挥一般,想来穆浩城应该是已成功离开京都了。”
龙君御看着程信,对他的分析肯定地点头。“几个攻击的点看似零星,但其实都有一个必然的联系——那就是丽江。穆浩城是否抵达北疆尚不得知,但从这几次攻击来看,靼芜旧党绝不再处于群龙无首的境地。”
程信俊目一亮,思绪豁然清明了起来,方才一直想不通的那个点,被龙君御这么一说,倒是恍然大悟了。“原来是丽江!”他一直觉得那七个点是有联系的,但就是一直想不透那个联系点在哪。
摇摇头,还是怀哥的心思缜密细腻些!
龙君御点头,“一旦这七个点的势力连接起来,便形成了围江之势。穆浩城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最大的兵力,一旦渡江,再内合国内原先的残余势力,倒也不可小觑。”
“唉,好吧,上天果然是公平的!总不会让一家子占尽一切,虽说一同在母胎待了十月,但是这脑袋还真是天差地远!”程信盯着听得一脸困惑的穆浩亓笑谑道。
穆浩亓一开始还真不明白,信这家伙说话就说话,干嘛老盯着他似笑非笑的。待慢几拍之后,他才明白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说他笨!不禁为之气结,抡起拳头直想往他身上招呼过去。
恰好,“谨乾宫”的一名小宫女来报,皇后娘娘方才在御花园晕倒。
一直笑看着程信跟穆浩亓两人笑闹的龙君御闻言一震,黑眸一闪,飞快掠过一抹担忧与心疼。
但他情绪恢复得太快,快得几乎让人认为他根本不在乎。
“太医过去了吗?”
“启禀皇上,太医刚刚诊视过,说是孕妇常见的贫血,并无大碍。皇后娘娘的外伤这几日也恢复得极好,倒是这几天皇后娘娘突然强迫自己暴增太多的食量,反而对现今的身子产生了负担,并无益处。太医已重新开了方子,为皇后娘娘稳胎。”小宫女早前已受命,这几日专门负责向龙君御汇报琅依的情况,所以说得格外详尽。
“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即使小宫女早已退下,但程信和穆浩亓早已收回笑谑的嬉皮,一脸正色地面面相觑着,看着龙君御若无其事地看向他们,似乎想恢复方才被打断的话题。
“怀哥,你……不过去看看皇后娘娘?”程信疑惑地问,剑眉微挑着,眉宇间却有丝担忧。
“方才你们不也听到了?皇后并无大碍!毋须小惊大怪。”
程信与穆浩亓两人再度对视一眼。
怎么会这样?
你问我,我问谁?
你不是一样向诩是比怀哥自己还了解他吗?
但我终究不是他肚子的蛔虫呀!
程信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穆浩亓瞪大了眼,大嗓门几乎就要发威。
“咳!”注意你的举止,你这个罪人!
瞬间,穆浩亓如泄了气的皮球。抬眼,对上龙君御泛着冷意却无表情的脸,大掌掩住了大半边脸,好想找个地洞钻哦!
“怀哥……”穆浩亓忍不住还是低唤了声,这几日快被心里的愧疚感给压死了,不行,一定要说出来!
“嗯?”
“怀哥,你有气往我身上使就好了,就别再生……生那……呃!皇后娘娘的气了!这都怪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那云子榆给引进宫来!你……你罚我好了!”说着,穆浩亓便跪了下去。
虽说他之前诅咒了不下万遍,希望怀哥有天把那女人踹得远远的,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改变了对那女人的看法,她或许不是一个好女人,但绝对是一个好母亲,现在……其实也算是一个好妻子,听说她之前还奋身为怀哥挡了一劫呢。唉!都是他啦!不然怀哥他们一家子现在过得多好呀!
呵呵……这老实头,爱憎分明,一根肠子通到底哪!
龙君御笑叹了声,起身和朝穆浩亓走了过去,将他拉了起身。“你呀,这办事总欠周全的鲁莽性子是该改!”
程信吃吃偷笑出声,瞧这大老粗受教的模样,谁还能真生得了他的气呀?
“那……那……你可不可以也别再生皇后的气?”
“朕没在生她的气!”虽然一开始,他确实生气。但那天在竹林发泄过后,他心里那口闷气早就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一双大掌搭上他宽阔的肩,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朕另有打算!”
疑惑大眼惊讶对上深邃星目,星目传达的坚定抚平了他的不安与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