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当时辰差不多了,龙郅睿便又抱着枕头来到谨乾宫的畅心殿门口,只是陪睡的对象由龙君御变成了琅依而已。
这贴心的小家伙!
琅依扬唇一笑,抬头招了招,小家伙一蹦一跳地来到她身边。
当母子双双于榻上躺下,龙郅睿倏然睁着闪亮的大眼望着琅依,问道:“母后,你想父皇吗?”
“……”清眸闪过一丝狼狈,回望着儿子的双眸盈盈若水,笑意浅浅,却似一湖碧波之上盛开的红莲,温柔清雅。“自然是想的。”
“睿儿也好想父皇!”童稚的嗓音透着深深的思念,直达琅依内心最深处,令她心疼地将他小小的身子搂住怀中,轻轻拍抚着他的头安慰着。“你父皇会为了我们很快便回来的,睿儿要相信你父皇呀。”
“可是……”嘟嚷了两个字,后面的音却是渐渐低了下去。
“什么?”琅依没听到龙郅睿含在嘴里的话,疑惑地问了句。
龙郅睿眼眶有些泛红,“睿儿长这么大还没有同父皇分开过这么久……”
抚拍安慰的纤指被定住,垂眸看着这一张倔强的小脸,此刻却只有脆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心里酸涩难言。良久,竟只能沉沉一叹,蓦地明了君御在睿儿心中的地位其实是无人可取代的,思及之前,睿儿对她的怨恨,想也是因为对君御的深深孺慕之情。
“傻孩子,你父皇办完正事,很快便会回来的!”
“可是今天睿儿听柔儿姐姐说,父皇去打仗了……”他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安,听服侍他的柔儿姐姐说,她的哥哥便是因为去打仗才死在异邦的。
“那又如何?你父皇答应了母后会毫发无伤回来,他一定会做到的!”她的声音透着强硬,对上龙郅睿仍是不安的小脸,于是又缓了下脸色,温柔一笑,“不必担心!”
龙郅睿抬眼怔怔地盯着一脸坚定的母亲,不由得愣愣点头,跟着咧嘴一笑。
在琅依规律性的拍抚之下,龙郅睿的眼皮渐渐地重了起来,终至不敌睡意,坠入甜美的梦乡。然而琅依思绪却仍是异常清晰,侧头凝视着吐血匀细的儿子,轻柔地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才幽幽地看着榻顶,眼神迷离,叫人捉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思。
“宇连翼……”轻轻呢喃出一个人名,明眸闪满疑惑。到底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
她的三个布娃娃放在那样显眼的地方,龙君御不可以未曾发现,再来我留下的那一行字,话意更是浅白,以龙君御的才智与他们的心灵契合度,他更不可能猜不透当中的意思。
可为什么……他带兵攻城却没有宇连翼的“伏龙军”呢?
战王宇连翼,占月王小舅子之子,善行军布阵,战绩彪炳,是助占月王打下江山的第一功臣,特封战王。近年渐退于朝廷,众人猜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千古恒律的可悲下场罢了,实则不然,当今世上除了占月王与战王本人,恐怕也只有琅依知道,战王淡出庙堂不过是为了训练一支集水军与陆军于一体的精良军队,此军的部队制度迥于他队,尽忠的对象非本国君王,而是拥有艳翎兵符的人。
早于一个多月前,她无意间瞥见君御认真研读的地图后,她已暗中释出消息,并且也得到宇连翼领着“伏龙军”于北疆“则北境”扎足的确切地址,所以君御便是再迟发现,也不可能出现“伏龙军”来不及与汇的窘境呀。唯一的解释便是君御并未号令他们。可……可为什么呢?
轻叹了口气,看来目前能做的也只有等了,被她放飞出去的那一批飞鸽还没有消息回来。
泓远候府,花园。
钟灵秀扶着穆母走到凉亭边,回头朝穆母说道:“娘,不如秀儿扶你过去坐坐,我们也走了许久,娘该是有些乏了吧?”
“嗯,也好。”穆母也没异议,就是在媳妇的搀扶下,来到凉亭坐下。
“秀儿,亓儿可有消息回来?”穆母接过贴身丫环端过来的茶,掀了掀杯盖,轻啜一口。
钟灵秀脸上迅速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瞬间便是回复过来,扬唇一笑,“傻……相公说一切安好,收了边境上几个小国呢。”差点失口说出傻大个,幸好急急点住,硬是拗回来。
穆母望向她了然一笑,却也不怪罪。“叫不惯便别改口,那孩子确真就是个傻大个。不若城儿……”蓦地意识到说了什么,眼神一黯,没再往下说。
钟灵秀闻言也是一怔,想起了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主人,同样眼神一黯,附和道:“主人确实才华卓绝,文韬武略,世间除了御皇少有匹敌者。傻大个……自是比不上的。”
穆母喉间微涩,“便是这一身的才华害苦了他,我可怜的城儿!”思起过往,穆母便又是悔恨难当,恨不得时光能再重来一遍,好好地弥补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娘……”钟灵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见婆婆脸上的悔恨心有不忍,却又清楚地记得主人的愤恨与不甘。
“我没事儿,秀儿!你再为我多讲讲城儿的事吧?”这是穆母最常对钟灵秀最常提的要求,想来她会毫无芥蒂接受钟灵秀,并疼爱有加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她是穆浩城收养的,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自是错待不得的。
“是的,娘!主人总是很严厉地要求自己及身边的人,底下的人总是对他又畏又敬的,大家信服主人的每一个决定,总是以他马首是瞻。虽然主人刚继位时,臣下或多或少有些不服气,但‘丽原之战’一举将北罗国重挫,逼至丽江下游,而我们靼芜则牢牢地控制住了‘丽藏原’,并且在此建都设郡,号称‘大芜帝国’,自此,再也无从敢质疑主人的能力,经此一役朝中大臣都为主人的魄力与才智所折服。”钟灵秀言语间充满了对穆浩城的崇拜以及深深的与有荣焉之感。
穆母听得仔细,脸上也有着以儿为傲的欣慰,“听秀儿的口气,那北罗国可是实力不可觑的强国?”
钟灵秀点头,“那北罗国当时的实力其实远在靼芜之上,尤其北罗国还有一个在天都草原及天都山一带有着举足轻重影响的国中国——‘梵萨’。主人便利用了天都草原上五大部落与北罗国长久以来的嫌隙,用五大部落牵制了北罗一翼,再抓住梵萨国那时梵尊闭关不管事的好时机,挥兵直取原州,设四军都指挥使司,重兵戍守,牢牢地掌握丽藏原一带最为关键的经济中心。又趁北罗手忙脚乱无暇两顾之际,集中兵力两翼夹攻,将北罗在丽藏原一带的驻守大军给逼退出丽藏原之外,牢牢地奠定靼芜在丽藏原一带的主控地位。”
“我儿真是好本事!”穆母双眼发亮,眉宇间充满自豪,啧啧称奇。
“是呀,只可惜‘大芜’根基未稳,御皇便派官侯爷挥兵北上讨伐!”
思及后续发展,婆媳二人皆不由得神情惨淡了下来,两两相望苦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