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一辆汽车飞快驶来停在医院门口，
“我说，能不能换家医院。。。”程的胳膊算是旧伤未去，又添新的刀伤。
“赶紧滚下去。。。我还要去派出所捞人。。。”宇哥很是生气，“说了多少次，不长记性。下去。”
程捂着胳膊，走下车。车子一溜烟就不见了。他正打算拦辆出租车，换个医院。不巧，偏偏碰上了云凤，顿觉尴尬。云凤瞥了她一眼，便向医院走去。他思前想后，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乖乖跟了进去。看过医生后，他又来到上次的病房，还是那个病床。
“程文远。。。”云凤推着小车走了过来，“程文远。。。”
“干嘛。。。”
“你是程文远吗？”
“明知故问。。。”他抬头，倒吸一口凉气。“是。。。。啊。。。”
“只是扎针。。。”
程看着一脸严肃的云凤，忽然想起电影里的吸血鬼来。他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到了晚上，就会露出猩红的双眼。
“有镇痛的药吗？”
“这点小伤，还镇痛。。。”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他的话还没说完，云凤已经推着小车走开了。“何必呢？何必呢？”
打完点滴，已是下午五点。他感到有些饥饿，打算去买点零食。经过护士站时，恰好只有云凤一人，他笑着，走了过去。
“我说，大妹子。什么仇，什么恨，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不拢你可以。。。对吧。。。”
云凤仍是一脸严肃，
“得得得。和你讲道理简直。。。”
“你干嘛去？”
“要你管。。。”
云凤小跑过去，挡在程面前。
“干嘛。。。”程有些心慌，
云凤一只手捏在程的胳膊上，程疼的大叫起来。
“还跑吗？”云凤捏的更用力，
“护士。。。换药。。。”曾被程打倒的男子刚走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立马退回去。
云凤缓缓松开手，见程不说话。
“你的手机还你。。。”云凤的眼角湿润了。
“你看你。。。”程顾不上自己的委屈了，“哭什么。。。是你在揍我。喂。。。”听见云凤的啜泣声，程朦朦胧胧觉得好像是自己揍了云凤一般，“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云凤把手机强塞进程的口袋，便跑向护士站。
“好了。。。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程站在护士站前，向里面喊。“好吧。。。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云凤仍在输液室里寻找东西。
“是呀。。。我也想知道。。。”他看着手机上的粉色外壳，贴着可爱的多拉a梦。觉得暖暖的。这时云凤拿着点滴液走了出来。程心头一颤，只是觉得自己太残忍。片刻后，云凤重又回来。程捏了捏嗓子，“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是我不对。挺可爱的，像你一样。。。”说着，程把手机放进云凤手心。“好了，别哭了。看到你哭，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云凤脸上的泪痕早已不见，但心里的悲戚却明明白白。
“我摔伤了。。。”
“疼吗？”
云凤点点头，
“怎么摔的。。。”
“给你买菜时，滑倒了。”云凤突然变成了温柔的乖宝宝，声音酥软，让人沉醉。“腿摔伤了。。。”
“还疼吗？”程的声音也温柔许多，
“嗯。。。还有一点点。。。你不能惹我生气了，知道吗？”云凤的眼泪嗖的流了出来。
这幅画面自此一直停留在程的记忆深处。每当他失望伤心乃至绝望试图自生自灭时，云凤的眼泪总让他感到温暖。
“只要你别哭。。。一切好商量。。。”他想抱抱云凤，就像抱着琳娜那样。但他又怕，最后只是颤栗着，看着她。
“饿了吗？想吃什么？”
程忽然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他确定自己是爱上了面前的女孩。就像死刑犯被押往刑场的途中，忽然获得特赦。激动之余，更多的是害怕，那把时刻会落下的砍刀—琳娜。他忽然发现，自己对云凤的依恋是多于对琳娜的思念的。好比是一个艺术家穷其技法殚精竭虑创作出的作品被自己的一副涂乌之作比了下来。他曾是那么思念琳娜，把琳娜当做女神，天使，圣母。觉得世上不会有比她更好的女孩，也不会有比过去的爱情更深刻的情感。然而，神像轻轻一碰便破碎了。当他整晚躺在病床上，思考这个结果时，变得更害怕。他试图反对自己，但却失败了。事实就是他更爱云凤，乃至他觉得即便琳娜站在他面前，他还是会选择云凤。这种忘恩负义的薄情如风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心灵最后的灯塔。
“为什么会这样。。。。”他看着夜空中的繁星，很是悲伤。“难道我的爱果真是肤浅的虚伪的。难道爱也是逢场作戏的戏子。”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心中最神圣的情感如此轻易的被撼动了。“难道所有的事物都会时过境迁？”他之所以自我反抗，是因为他不愿承认，或者说，承认爱上云凤，便证明了着这些年的刻苦思念毫无意义，爱情确实不止一次。而且会越来越深，这样它便成了越多越好的应当无限经历的事物。这更像信仰中的奇迹被科学推演出来，而且可以准确无误的再现与控制。他失去了信仰。失去了赖以**的寄托。这让他悲痛不已，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时间抹去痕迹？”他自言自语道，“为了留住眼前的美景而选择从此刺瞎双眼。”他越是反抗，最后被束缚的越深，如同置身沼泽。“她是那么爱我，是最爱我的人。而我却不能把最深的爱给她了。同样的，当我后来重又爱上别人时，云凤也会被掩埋。如此循环着。。。”
这种想法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可以证明痴情是无益的。并不存在最深刻的最高峰，后来者会后居而上。像是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和时间一样永远向前。确实很矛盾且难以接受，爱情要是如此的话，岂不是很平常。
“也许，本来就很平常。就像买菜一样，同样的价格，有时挑到好的。有时涨价，有时跌落。”他像是被俘虏的战士，获得自由时，国家已经灭亡了。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香烟一根接着一根被点着。“也许就是这样，不同的处境看到的最高处是不一样的。那个宇宙中最高的山峰，永远不会被发现。因为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对，就是这样。可光确是最快的，因为它没有静质量。。啊”他几乎是吼起来，“我该怎么办呢？这已经不仅仅关于女人了。也许就是这样，应当是这样，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只要开心就好，其余的都不用管。都会被清洗掉。只有开心是你自己的。。。”
思想的负担越来越重，最后压的他无力承受，进入梦乡：
他穿着破旧的迷彩服，戴着头盔，走进那件出租屋。琳娜穿着白色睡衣正在盛饭。
“回来了。。”琳娜笑着，坐在桌前，桌上摆满饭菜，有的冒着热气。
“今天，这么丰盛。。。”他脱去工服，洗了洗脸。
“是呀。。。今天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琳娜摆好碗筷，“你不会忘记了吧。。。”
他的脑海忽然闪过云凤的影子，“怎么会？”
“我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琳娜露出甜美的微笑，“今天是几号。。。”
他想不起来，偷偷掏出手机，手机上是云凤的照片，而原本的时间栏空空如也。
“你知道背叛一个可怜女人的下场吧。。。”琳娜拿起刀来切盘中的肉，
而原本盘中的肉忽然变成了一个人头，程惊恐不已。待他的目光重又落在琳娜身上时，那一身白色睡衣忽然成了红色滴血的长袍，琳娜的眼睛也成了红色，她的头发全白，指甲如刀子般晃动。
“你已经不爱我了，我知道。。。”琳娜飘起来，悬在空中。“来吧，把我的心给我。。。”
“不，我爱你，我爱你。不要掏出我的心。。。”程伸手去拉门，门屹立不动。
“看吧，你已经不爱我，把我的心给我，给我。。。”琳娜的指甲伸了过来，
“不。。。不要。。。。”
他忽然睁开双眼，直直坐住。
“怎么了？做梦？”云凤早已把饭盒放到桌上。
程这才明白，真的是做梦了。他吐了口气，渐渐恢复平静。
“趁热吃吧。。。我要上岗了。。。”
“你。。。口红很好看。。。”
云凤笑了笑，走了出去。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呢？”他重重躺下，望着天空，最后呆呆看着天花板。“给个提示吧。。。好吧。。我自己来。。。”他捧起那个可爱的饭盒缓缓抱在怀里，“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对，谁也挡不住。莫待无花空折枝，应当珍惜眼前人。对不起了，琳娜。不要怪我。。。是命。对，是命。人总得活下去吧，快乐的活下去，要是你也爱上别人，我会祝福你的，真的会祝福你。说不定你早已将我遗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对吧。开心最重要。”他陷入沉思，缓缓露出微笑。
“你在干嘛？”云凤推开门，露出脑袋。
程立刻放下饭盒，听到云凤的笑声，他捋了捋头发，“我在看饭热着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