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言道:“有奶就是娘,有酒赛过仙。”
酒是一样好东西,得意的人喜欢喝,失意的人也喜欢喝,同样的酒,不同人能喝出不一样的味道,谁来卖酒的都讲自家的酒最好,姑且先不论什么样的酒是好酒,只说这名气最大的,还要是三江楼的三江醉。
南靖边陲有一古城名曰安州,出了安州向东行三十里就到了一小镇,名曰虎口镇,镇中有一高不过二十丈的小山,名曰虎口岭,赫赫有名的三江楼就建在岭上。
进到三江楼内,能看见阁墙上一首酒客留下的诗:
秀草芳华月如钩,闻香而至三江楼,
敞杯饮尽两江水,还有明月落地流,
三刀四剑英雄手,难断冬夏与春秋,
仙人只顾杯中酒,凡间留给天地愁。
诗中的三刀乃是“扶天”,“昆吾”和“无容”,四剑是“匡地”,“栖霞”,“辛夷”,和“鹿白”。
这七把利刃乃世间绝品,皆是其所在门派的镇派之宝,江湖中为争夺其一而引发的腥风血雨不可胜数,如今短刀无容不知所踪,匡地剑也已成了残剑,传闻是和扶天刀相拼时被斩断。
诗中的两江指的是殷江和靖江,殷江起于西殷,由西北流向东南,靖江起于南靖,由西南流向东北,两江在虎口岭前相汇于一处,如若把两江看成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虎口镇就仿佛在手的虎口处,也因此得名。
两江之水合二为一后,自西向东就有了天下最长的河,“月河”,月河呈圆弧状与弯月相似,如诗中所云,仿佛天上的弯月落地一般。
这三条长江大河一路流经南靖、西殷、北梁三地,两岸多良田沃野,无数人以此为生,每年的收成如何,都要看它们的脸色。
自虎口岭开始,月河向东流约百里就到了梁国的夏城,夏城不但是北梁第一大城,其占地之广也为天下之最,位于北梁、南靖和西殷三国的交界处,城外山水连绵,是一极其关键的军事要地。
还不仅于此,游走在三国之间的商队大都会在夏城落脚,这每日车来人往,城内的繁华程度也远非其它各城可比。
长久以来为了独占夏城,靖、殷、梁之间合纵连横,纷争不断,随着三国之间强弱的此消彼长,夏城曾经几次易主,最近一次是十八年前,北梁击败西殷,从其手中夺走夏城。
当年北梁的军队陈兵在夏城城下,在准备攻城的前一夜,城内殷军的主将唐震不知是何原因突然暴毙,唐震已死的消息很快在城内传开,西殷的守军突然没了主心骨,陷入一片慌乱。
城外重兵压境,城内乱作一团,殷军都无心恋战,最后竟弃城而逃。
或许是为了泄恨,或许不甘心让对抗多年的梁军轻松获得夏城,这些守军临走前竟在城内四处纵火,等梁军进城时,夏城内已是一片火海,火势之大根本无法控制,逼的梁军又退到城外。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近半个月,逢天降大雨才被完全熄灭,大火过后,城内四处残垣断壁,百姓死伤逃亡者十之八九。
世人本以为夏城会就此衰落,但十八年后,曾经的天下第一城仍屹立于此,昔日繁华今朝更盛。
为了重建夏城,北梁动用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夏城附近的百姓最是苦不堪言,不但要缴重税,还要被强征为役,幸好最近两年夏城已恢复大概,需要强征的徭役人数慢慢减少,负担才有所减轻。
这日中午,天气闷热无风,大地都被晒裂了皮,在夏城外的一条官道上,有队人马正顶着大太阳缓缓而行,其人数在百人左右,一部分身穿军兵服饰,剩下的一瞧便知是新征的徭役。
队伍中一名年纪稍长的扛不住毒日头,对身旁押送的官兵说道:“兵爷,你看能不能让大伙儿歇歇脚?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顶不住了!”
官兵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热?可胡爷没发话,谁敢停下来。”
这队人马中只有一辆能乘人的马车,坐在里面的人叫胡进,是夏城城主府的一位管事,眼瞧着众人越走越慢,嘴里还怨声载道,胡进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把脑袋伸到车窗外,叫来一名骑着马的亲兵。
这位胡管事原本是梁忠的一个家奴,梁忠接任夏城城主后,他跟着水涨船高,成了城主府的一名管事,不过既然能被梁忠看中提拔,也说明他多少有些本事,如何对付这些徭役自然不在话下。
胡进跟亲兵吩咐了几句后,这人拍了一下马屁股,来到队伍中间喊道:“脚下都麻利点,看见前方的树林了吗?到了那里大家休息一下,吃点干粮喝点水,胡爷说了,若是天黑前能进城,今晚请大家喝夏城的好酒,每人一大碗!”
众人听到有酒喝,都提起了点精神,这名亲兵接着道:”可如果天黑之前没进城,那今晚不但没胡爷的酒喝,饭也没得吃,你们这一晚就饿着肚子吧!”
听此人群中发出一阵牢骚声,不过胡进这招软硬兼施果然管用,众人虽说嘴里有些埋怨,但步子比方才快了不少,毕竟谁也不想赶了一天的路到晚还没口饭吃。
天气燥热,众人都把衣服的前襟敞开,有的甚至直接脱掉上衣打赤膊,只有一名少年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戴着一顶破草帽,把身体捂得紧紧实实。
这少年倒也不是不怕热,他流的汗比其他人还要多,汗水顺着帽檐一滴滴砸在地上,帽下的剑眉在他煞白脸色衬托下,尤显黑亮,仿佛是两道浓墨画在了白纸上。
这么热的天,寻常人像他这样捂着,恐怕早就满面通红,可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却是白皙如霜,隐隐透着一丝怪异,在他腰间一块带有“役”字的名牌上,刻着“伍家庄,楚九”,楚九正是这少年的名字,伍家庄是他的出生长大的地方。
楚九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的大名,倒像是个随便起的外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