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望思玛从教学楼走出,清澈的素颜下透出一缕倦意,校园乐队大赛的S市总决赛就在明天,就算这样,今天的老师也没有对她高抬贵手,留下的作业依旧繁重复杂。
“思思,你不去5楼排练吗?”薛佳雯问,“明天晚上就比赛了。”
“不去了,今晚裴忻让我们放松一下。”
“那……我明天穿什么呢?”薛佳雯开始叨念起来,“上个月我买的那条皮裙怎么样?酷不酷,穿着去看你们比赛会不会很长脸?”
望思玛笑笑,两个姑娘挽着手一起走下了台阶,而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望思玛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树下,他身着夹克,鸭舌帽的帽檐几乎挡住了整张脸,望思玛一眼认出了那个男人,他是江峪。
江峪见望思玛出来,便迎面快步走上去。
“望思玛,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江峪的口气中带着责备。
“接了说什么呢?”望思玛立刻收起笑容,“你一句话能说几个字?”
薛佳雯看了看眼前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望思玛,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把望思玛拉到自己身后,“你不会就是那个江峪吧。”
江峪没有回答。
薛佳雯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散开的香味,翻了个白眼,“虽然你身上喷了香水,但我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渣男味儿。”
“什么意思?”江峪一脸严肃。
“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行了佳雯,你先回宿舍吧。”望思玛沉着脸,“晚上记得帮我打一壶水。”
薛佳雯再次翻了个白眼,临走时还不忘吐槽了一句“朝三暮四,花心萝卜”。
“走,跟我回蓝羽。”薛佳雯一走,江峪就一把拉起望思玛的手。
望思玛想要挣脱,却怎么也脱不开,周遭的人投来八卦的目光,当年她最喜欢吐槽的校园狗血爱情如今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我不想去,你回去吧。”
“对不起,是我不好。”江峪的声音突然放高了几度,一把抱住了她,望思玛的脸贴在了江峪的胸口。
周遭的人来来往往,原本聚焦在两人身上的目光纷纷自觉移开,望思玛尴尬得想要立刻挖个洞钻下去。
“咳咳!”一个路过的男人用力咳了几声。
望思玛扭头一看,咳嗽的正是刚刚给自己上专业课老师朱大婶,朱大婶穿着一件中性的西装外套,夕阳下,里面那件闪着“布灵布灵”光泽的羊毛衫依旧引人注目,他与望思玛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礼貌又不失嫌弃的表情。
朱大婶的身后跟着一个纤瘦的女生,女生是望思玛班级的班长,她的手中抱着一摞上课的资料,看见望思玛这么堂而皇之在校园内与男人搂搂抱抱,便露出佩服的眼神,资料下的小手还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好像在说,“望思玛,你丫的可以啊。”
最后,望思玛就被江峪这么一拽一拽地带到了蓝羽琴行,其实在事发的第二天,江峪就主动找到了那姑娘,经过一番疾言厉色的劝说后,姑娘伤心欲绝,也没有脸面再留在琴行,于是主动提交了辞职书。
若是从前碰到这种小姑娘“投怀送抱”,江峪最多不理人家,或者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自从遇到望思玛之后,他的反应便渐渐发生了变化。
一路上,不管望思玛怎么折腾,江峪就是拉着望思玛的手不放,直到走进琴行也是如此,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俩。
“江老师……你们……”门口的吴老师见到两人也是颇为激动。
“可以啊江老师,原来你的女朋友是你学生!”另一位古筝老师走过来嬉笑道,“瞒着我们那么久,说说,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峪抬手压了压帽檐,第一次带着女朋友,他也确实有些腼腆,但嘴角仍抵不住一抹笑意。
“我们琴行最帅的老师被你收服了,我的学生看来又要伤心咯。”古筝老师走过来拍了拍望思玛,“挺好挺好,谢谢你啊,断了邪念,这些丫头终于可以一门心思上课了。”
“正式官宣了,这回够诚意吧。”江峪低下头贴着望思玛的耳畔问她。
望思玛也低头抿嘴一笑,她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羞涩道,“我……我们……去教室上课吧。”此时,她的余光还注意到了角落处站着的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灰色的外套,面无表情却直勾勾地盯着望思玛,那个人,是蓝羽的钢琴老师王学胜。
自上次的假琴案不了了之后,牵涉其中的王学胜老师低调了不少,不仅对老板陈志忠百般讨好,还把芬雅订单的工作全权交还给了业务经理赵德钢,望思玛和江峪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王学胜老师还不自然地朝着江峪点了点头。
“走吧,小年轻留下来上课,我们一起吃火锅去。”老板陈志忠很识趣地把大家叫上一起下馆子。
“火锅哎,我也想吃。”望思玛摇了摇江峪的手臂,撒娇说道,“不如我们跟大家一起去?”
“不行。”江峪表情严肃,“明天晚上你就要比赛了,再练习一下。”
“下馆子也花不了多久,况且,我还没吃饭呢。”她说。
“不行,我已经叫了外卖,你就留在鼓房吃。”
“外卖?”望思玛有点失望,“那不吃火锅,我们单独去吃酸菜鱼?”
“不行。”
“我请你吃还不行吗……”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望思玛有些不悦,这个人刚刚跟自己和好,转眼又跟自己杠上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往后两人在一起,自己哪里还有话语权?
她气冲冲地走到鼓房,一屁股坐到了小桌前的凳子上。
江峪依旧摆着个木头脸,他轻轻关上教室门,然后走到架子鼓边,从鼓凳旁拿出了一个精美的白色盒子,盒子上还绑着紫色的绸带。
“这是什么?”望思玛瞟了一眼问他。
“蛋糕。”
“蛋糕?”望思玛转过头有些好奇,“你买的?”
江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解开紫色绸带,然后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漂亮的牛乳蛋糕,蛋糕上铺满了草莓和碎巧克力,旁边还竖了一块白巧克力牌,巧克力牌上是英文写的happy birthday。
望思玛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江峪,“谁过生日?”
江峪玛耸耸肩,“呵,你说呢?”
“你?”望思玛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早说啊。”
“也是,早点说你可能就不生气了。”
望思玛想了想,“那倒也不至于,毕竟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不像。”
“你!”望思玛用力掐了掐江峪的手臂,江峪又一把抓住了她。
“你等下。”他又走到架子鼓边蹲下来,随后从底鼓前方的小洞里掏出了两罐东西,望思玛当场就看傻了眼。
“这是……”
江峪把两罐饮料放到了桌上。
望思玛一看,是一罐啤酒,和一罐……旺仔牛奶?
“我喝酒,你就以奶代酒吧。”他说。
“旺仔牛奶?”望思玛拿起罐头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好歹买罐橙汁啊,还有,这底鼓里藏棉被我倒是见过不少,藏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鼓房里不能喝酒,我怕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就搁这儿了。”江峪依旧认真脸,“这可是我的酒柜,怎么?是不是很聪明。”
“嗯,终于让我找到了你的把柄。”望思玛哭笑不得,这画风,一点都不像冷冰冰的木头脸江峪做出来的事情。
“这是我第一次和女生过生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过。”
“我教你。”望思玛从一旁的纸袋里取出了几根蜡烛插在蛋糕上,随即又从包里掏出打火机点亮了蜡烛,她关上灯,周遭一下暗了下来,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不断闪烁着的烛光,“江峪,闭上眼睛,许个愿望就可以了。”
江峪坐在蛋糕前沉默了几秒,“许好了。”
“吹灭它们。”
江峪乖乖地深吸一口气,将蜡烛一同吹灭,房间里顿时漆黑一片。
“会实现吗?”望思玛还未起身开灯,江峪问。
“会。”她道。
吃过蛋糕,收拾完桌子,望思玛便坐在鼓凳上开始练习,今天的江峪似乎也格外温柔,他搬了凳子坐在望思玛的身边,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望思玛的发丝垂落在脸颊两旁,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灵秀的眼睛,只要坐在鼓凳前,她的瞳孔就会充满光彩。看着身旁专心致志打鼓的姑娘,江峪不由感觉自己平静的湖面上早已泛起烟波,女孩手中的鼓棒一起一落间,这个春天所有的悸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而且,愈来愈炽烈。
他有些把持不住,便从后面抱住了她,望思玛停了停,嘴角泛起一丝涟漪,她没有回应他,继续练着鼓,江峪的手顺着望思玛的手臂缓缓抚摸过去,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敲打起来。
望思玛红了脸,那个总是用帽子遮光的冷峻少年就这样撞进了自己的眼,她喜欢他,但又道不出为什么喜欢他。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檀香,融合着大脑分泌的多巴胺,两人的节奏也变得缓慢起来,慢慢的,江峪把手移到了望思玛的小臂上,带着低沉的声音在她脸颊边说道:“这里的伤口……留疤了吗?”
望思玛手中的鼓棒停了下来。
江峪想起了另一段往事:
那一年,他去韦思奇家找他打篮球,走进小区的时候,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趴在远处的一辆卡车后面玩泥沙,不料,卡车司机启动了汽车,他见状立刻跑过去大喊“停下!”,可当时的司机显然没有听见,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姑娘冲了过来,她用力抱起孩子,向后扑倒在边上的花坛里。
孩子吓得哇哇哭了出来,倒车的卡车也刚好从孩子玩耍的泥沙处碾过,若不是姑娘刚才的出手相救,孩子很可能就卷于车轮之下。一个后知后觉的老太太听到孩子的哭声才跑过来,她大骂司机不长眼睛,倒车前不检查周围情况,而司机却摇下窗户骂老太太只顾唠嗑,没有看好自家孩子。
兴许因为孩子哭得太厉害,老太太向姑娘道了一声谢后就带着孩子匆匆离开,全然没发现救人姑娘的手臂被扔在草地上的建材废料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刚才抱孩子的时候,她重重摔了一跤,起身时,鲜血就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到草地上,甚是吓人。
不远处的江峪本想上去给姑娘递一张纸巾,然而姑娘抬手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还笑了一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峪未看清她的脸,只觉得她有几分胆识,流了那么多血还能笑得出来。
没过多久,江峪就接到了韦思奇的电话,韦思奇焦急地说不能出来打篮球了,因为妹妹出了点事儿,要陪妹妹去医院。
“要紧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江峪问。
“她的手臂划伤了,血止不住,我和爸妈送她去就行。”
电话这头的江峪愣了愣,“兄弟,你妹妹是不是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
“对,你刚才看见她了?”韦思奇的话还未说完,父母便催着他赶紧叫出租车,“江峪,先不说了,晚点聊。”
挂断电话后江峪才反应过来,刚才救人的那个姑娘,是韦思奇的妹妹。
而此时此刻,韦思奇的妹妹就坐在了自己身边。
“疤?”经这么一提醒,望思玛想起了什么,她卷起自己的毛衣袖子,手臂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八公分左右的伤疤,“前两年不小心划破的,缝了九针,当时我妈都急哭了,后来我哥给我买过各种祛疤膏,已经淡很多了……”说着说着,她才反应过来,“江峪,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疤?”
江峪站了起来,站到了望思玛的身后,他温柔的用双手抬起了望思玛的脸颊,女孩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娇媚,不断灼烧着男人的胸膛,男人借着一点点酒意,弯腰吻上了那让他朝思暮想的双唇之上。
过了良久,他松开了她,轻声道,“你哥哥告诉我的。”
“我哥告诉你的?他跟你可真会聊。”
“可不是。”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江峪斜眼想了想,“没有了。”
“我哥什么时候那么八卦了,我身上有疤也会对你说。”
“有疤又怎么样,你不是还有文身吗?文身不也是疤吗?”说到这里,江峪突然来了兴致,“我很好奇你的文身是什么样儿的,给我看看?”他抱紧了她,在背上?腿上?还是在……其他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不给!”
“就看一眼?”
“不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