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4月初
四月的北京已经开始回暖,姑娘们也终于卸下一身厚重羽绒服,换上时髦外套和轻巧的白色运动鞋。
时隔两个星期,入住这家酒店的人已经越来越少,登上葵舞台的乐队也越来越少,从最初的三十支乐队,到现在仅剩的十支,可以说,即使没有再晋级之后的半决赛,黑天鹅的姑娘们仍然已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奇迹,她们很幸运,没有被打败,还能继续迎接下一次挑战。
这次的行程只到了四个姑娘,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陶贝贝原定昨天就要回国,但由于天气原因,飞机延误,她不得不改签成从肯尼亚内罗毕直接飞北京的航班,昨天裴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恨不得提着大刀飞到非洲把陶贝贝暴揍一顿。
对于陶贝贝的此次极不负责的行为,裴忻的脑子里已经蹦出过一百种骂死她的方式,莫龄一个劲的向她保证陶贝贝绝对能赶上比赛,幸好,现在她已顺利上了飞机,明天一早也将从北京机场直奔葵舞台。
为了保证比赛万无一失,莫龄和林南希早早做好了PlanB的准备,晋级的门槛越来越高,好不容易拼到了全国半决赛,接下来的每一个环节都不能有错。
望思玛为陶贝贝留了床,莫龄和怕黑的裴忻同睡一间房,独来独往的林南希则单独一间。林南希规整好衣物,看着窗外广阔的景致有些无聊,这硕大的北京城她早就玩遍了,想不出还能去哪里溜达。
她掏掏自己的口袋,还有一盒香烟能让她打发打发时间。
只是……一个人抽烟也挺无聊的,窗外阳光尚好,时间尚早,她想问问裴忻愿不愿意一起下楼来一支。
林南希拿了房卡走出房间,沿着走廊走到裴忻的房间门口,她想要伸手去敲门,但手刚一抬却停住了,等等!若是让“大总管”莫龄知道了,想必又是罗里吧嗦一顿劝阻,当然,她劝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女王裴忻。
你说的对,抽烟对身体不好......林南希嘴角微微一扬,“呵”了一声自己走了。
电梯上了十六楼,门开,她走进电梯,又按了下关门键,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挡在了两道门中间。
电梯门再次打开,一个个子不高,体型稍胖,头发微秃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穿着中年人标志性的夹克衫,面带猥琐笑嘻嘻地走进来。
站在电梯正中央的林南希后退了几步。
电梯门刚关上,秃头男就开口了,“请问,你是林南希小姐吗?”
林南希从面前的电梯镜面里看了看中年男人,“谁啊你?”
男人的嘴角扬得更高了,“我在伶酒吧就知道你了,林小姐,我很欣赏你哦。”说完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伸了出来,“久仰久仰。”
林南希仍然没有正眼瞧他,她双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道了一句,“你找错人了。”
电梯门一开,林南希赶忙走出去,秃头男也跟在后面,“我不会认错人的,林小姐,我是这届亚洲校园乐队大赛的评审。”
林南希停住脚步,转身打量起他,看了又看,“评审?你?”
“你不是黑天鹅乐队的键盘手吗?”秃头男见林南希有了回应,更加笑靥如花,“我是庆飏的制作人,这次受邀成为亚洲乐队大赛的评审。”说完,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林南希。
林南希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眼前这个油腻的小老头确实是北京著名音乐制作公司——庆飏音乐的制作人汪北福。
汪北福是业界出了名的伯乐,曾经挖掘并捧红了好几支校园乐队,比如十年前就活跃在歌坛及各大音乐节上的天堂乐团和摇粒绒乐队,放眼现在,他们依旧是国内摇滚乐坛上一颗闪亮的星。
当然,汪北福的出名也并不完全因为他独具慧眼,对于女乐手,他还有另外一条独特的标准,那就是美丽、性感,并且“不拘小节”。
林南希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条隐形“标准”,只觉得汪北福对自己的乐队十分赏识,所以,在他的邀请下,两人便去了隔壁的餐厅吃了顿饭。
一坐到包房里,汪北福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表情,他给林南希斟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坐在她身边,色眯眯地与她碰了杯。
林南希在酒吧混迹这多年,对于这种人早已习以为常,男人么,不管位高权重者还是无名之辈者,终究都是凡夫俗子,抵不过红尘娇艳,这个小老头对他而言,就是个经不住女色的普通人罢了。
“去年我在S市出差,朋友带我去伶酒吧,当时看到林小姐在台上唱爵士就觉得印象深刻。”汪北福越说越来劲,“当时还想着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能和林小姐当面谈谈,说不定还有合作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又见上面了。”
林南希拿起酒杯喝了半杯,“汪老师,过誉了。”
“哎,不过不过。”见林南希的酒杯空了一半,汪北福又给她斟满了,“又会唱歌,又会弹琴,人还这么漂亮,老实说,我一直就在找像你这样的乐手。”
“谢谢。”林南希没有继续喝酒,她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
兴许是烟味太浓重,男人慢慢把自己的脸从林南希的身体旁移开,“你们乐队,我就喜欢你一个。”
“有机会,还请您多了解了解我们乐队。”
“那是一定。”男人继续侃侃而谈,“上次的翻唱赛,汪老师我可是给你们打了99的高分。”
“多谢您认可。”
“哎,不用不用。”汪北福放下酒杯,他那双毛躁的大手突然抓住了林南希的手,“你们第一次去葵舞台我就认出你了,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汪老师一定帮你们乐队晋级,打满分都可以。”
“是嘛。”林南希赶紧缩回手,“抱歉,我们乐队只想靠真本事,不想走捷径。”
“走捷径有什么不好?”汪北福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你以为这么多乐队能走到现在,真的全靠能力?”
“怎么说?”
“有能力的乐队多了去了,除了有本事,还要有机会,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往往不及百分之一的运气,这个道理你总该懂吧,自身的努力,加上我给你们的机会才能事半功倍。”
“那……你说的机会是什么?”
听林南希这么一说,汪北福自认为水到渠成的时机也差不多到了,他再次伸出自己的手,然后大胆地放在林南希的大腿上,“别说进决赛了,让你们乐队拿第一名都不在话下。”
“哈哈哈哈。”林南希笑了出来,她用力将自己腿上的咸猪手拿开,“您不过只是几个评委里的一位,光凭您一个人的打分,还不足以左右比赛的总成绩吧。”
“这你可就小看我汪老师了。”老男人仍是一副色性不改的样子,“虽然我和其他几个评委不熟,但是我跟大赛的投资方熟啊,评委再厉害,也只是投资方请来打工的,投资方是金主爸爸,是真正手握决定权的人。”
“是么。”林南希会心一笑,“所以,我们比赛的名次,包括谁晋级谁落选,都不是靠自己的能力,而是靠投资方的喜好?”
“那也不是,除非有特别被看好的乐队,投资方才会给出他们的建议。”说道这里,汪北福也是话里有话,“你们乐队我就很看好,只要你肯……我就给你们引荐,我敢打包票,崔星子一定会卖我个面子。”
林南希愣了愣,“你说什么?崔星子?”
“是啊,你认识?”
这段时间以来,林南希在排练房听了许多关于崔星子的传闻,比如她涉嫌倒卖假乐器,警方一直没有有力证据控告她;比如她财富万贯却喜欢包养小白脸,让裴忻一次次颜面荡尽;比如她找人打伤了莫龄,以此警告黑天鹅的姑娘们不要再追查假琴一案……
“我不需要那个什么崔星子帮忙。”她说,“乐队拿不拿得了晋级名额,我根本无所谓。”
“你无所谓不代表你们乐队其他姑娘无所谓是不是?”汪北福信誓旦旦道,“第一名的名额永远只有一个,多少乐队虎视眈眈盯着这个名额,今年拿下它的乐队还能接下芬雅的代言人,林小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您这么一说,性价比还挺高啊。”林南希掐灭了烟头,“那......我考虑一下,咱们先喝酒!”
“行!”汪北福往自己杯子里倒满了酒,带着虎视眈眈想要把林南希一口吃掉的变态眼神道,“明天晚上就比赛了,可得尽快想好哦。”说罢,他把酒咕噜咕噜灌进自己肚子里。
老男人虽然见色起意,但在林南希的眼里却也不是最难搞定的人,毕竟,社会就是这样,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勾结和权色交易无处不在,汪北福的要求算是简洁明了了,你情我愿,爱买不买,至少不会使阴招。
只不过,老头子低估了林南希的实力,不,应该说是酒力。林南希是从小在酒桌上长大的姑娘,除了唱歌好,弹琴好,还有千杯不醉的酒力,在伶酒吧打工的这些年从没被放倒过,所以不到一个小时,色老头汪北福就被她灌得神情恍惚,一脸木讷。
“我说……林……林小姐。”老男人开始酒言酒语,“我就喜欢你这种脸蛋漂亮,胸又大屁股又翘的小姑娘,上次那谁?”他闭上眼睛朝着自己头上的天花板指了指,“哦,对,那个茜茜,就是那个……那个什么红桃K乐队的主唱,跟你比真是差远了……”
林南希笑笑,继续喝酒,“对了,您跟崔星子那么熟,说说,她是怎样的人?”
汪北福面色通红,想了想缓缓说道,“一个能干的女人,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怎么可怜了?她这种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虽然赚了很多钱,但这么多年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怎么不可怜......人到中年,总希望有个一子半女陪在身边吧。”
“她不结婚不生孩子能怪谁?”
“她年轻的时候为了事业,跟一个有妇之夫勾搭到一起。”汪北福借着酒意越说越离谱,“后来人家老婆找上门了,男人就把她甩了。”
“说了半天就是靠着男人上位,还以为有多少本事呢。”
“跟你说个秘密啊。”老男人把头凑到林南希跟前,“崔星子这两年一直在找人。”
“找人?”
“在找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据说那姑娘左手手腕上有个红色的胎记,她派人暗地里找了很久,但一直没找到……”说着说着,男人看戏似的呵呵笑起来,“那女人风流债那么多,指不定找的小姑娘就是她的私生女呢……”
“胎记……有点意思,是什么样的胎记?”
酩酊大醉的汪北福几乎已经趴倒在桌上,说了一句最后睡死了过去,“好像......是个心型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