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待韩曦宁摒退那些随行的宫人后,兜兜转转,话题似乎又被扯回到韩曦宁手中的那只纸鸢上。
“殿下,想必这只纸鸢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秦晚箫眼睛一直盯着那只纸鸢,问了句。
“嗯。”韩曦宁回答的声音很轻很细,给人一种她仿佛在阐述别人的故事的感觉。“这只纸鸢的主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纸鸢是一个很好的信使,因为它会把你心中所愿转交给上苍,只要心诚所至,那么,你许下的心愿必将会实现。
于是,我便趁着每年入秋之时将它放到这片广阔无垠的天空中去,保佑那个人能在第二年开春平安凯旋,顺便……将这份思念带去远在边塞的他。”
秦晚箫听到这里,大抵能猜出令韩曦宁如此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何人了。
可她不敢笃定韩曦宁口中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安静地聆听那人的倾诉。
“我也曾以为一切会如我所愿,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哪怕我们是相隔万里还是仅隔一尺的距离,他对我永远都持着一种恭敬又疏远的态度,真叫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韩曦宁轻抚着那只断了线的纸鸢,眼眸低垂,神情满是悲怆,“如今,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你知道的,我们身为皇室子弟,就像这只纸鸢一样,命运是无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轻语着,随即闭上双眼,将秦晚箫同自己一起带回到那段久远的记忆之中。
“前些年,北越有意与我朝结盟,几次三番派使臣前来同皇兄商议和亲事宜,说什么只要我答应成为他们北越的太子妃的话,不仅每年进贡我朝的物资数目可以翻至两倍以上,而且凭我朝再加上他们北越的兵力,定能确保我们两国的交界之地从此不再受那些戎人所扰。”
韩曦宁蓦然睁开眼,轻笑了声,又不经意地叹了口气:“皇兄自小与我感情深厚,自是不愿眼睁睁看我成为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便以我资历尚浅,难堪重任等为由推辞过许多回。
可据说近日北越那边好像又有了旧事重提的迹象,我自知此次难以逃脱和亲的宿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究竟还能等多久,我真的很怕,怕自己会等不到那个回应……”
韩曦宁越说,声音就越发哽咽,紧接着,她便伏在秦晚箫的肩头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汹涌的泪水顿时将秦晚箫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她就这么任由韩曦宁无声地宣泄那压抑许久的情绪,眼底不觉划过一丝黯然。
过了许久,秦晚箫才抬起手放在韩曦宁的后脊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安抚着那个让她心疼不已的泪人儿:“不会的,那个人不是说过只要心诚所至,一切都是皆有可能的吗?即便北越真有这个意愿,倘若皇上再次出面回绝,这个面子,我相信他们是不会不给的。”
“不可以!”韩曦宁异常激动地吼了句,抬手抹了把眼泪,身体坐得笔直。
秦晚箫见她这般,并无多言。
许是意识过来自己方才此举应该把秦晚箫吓得不轻,便缓了缓语气道:“……对不起啊,我刚刚有些失态了,你说的没错,若皇兄出面,或许会有用,不过纵使他有意保我,母后也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他这么做的,对她来说,在国家利益面前,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算不得什么,而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们之间徒生嫌隙。”
“再者,皇兄真要为我这么做的话,难保北越不会借此为由同我朝兵戎相见,两国到时一旦交战,殃及的无非就是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们,如此一来,不仅是母后和皇兄他们,就连我也会为此而愧疚一辈子的。”
“那……如果让皇上下旨给你和那个人赐婚呢?”秦晚箫询问道。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一味的强求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不是我想要的,亦不是他所想要的。”韩曦宁摇了摇头,又向秦晚箫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我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吧,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秦答应,真的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说那么多的絮叨话,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未等秦晚箫接话,韩曦宁便“唰”地一声站起来,伸手一拍脑门道:“呀!差点忘了,我与和太妃娘娘还有约在身呢,要是她老人家这么久都见不着我的人的话,一会该着急了,秦答应,你也早些回去吧,天儿凉,还是要注意些身子才是。”
秦晚箫微一愣神,在低下头的那一刻才惊觉刚才由于跑得急忘记换衣服,眼下,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
登时,她竟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还未缓过神来的秦晚箫并没有注意到韩曦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到她再一回神时,四周却再也寻不到韩曦宁的踪迹。
刹那间,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感觉悄然涌上秦晚箫的心头。
……难道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即便知道命运不公,也是无法跟它作抗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