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整个世界对于童曦来说,就是失去了。
整个世界对于凌扬来说,就是空白,混沌的。
整个世界对于文静来说,是看清楚了,自己在童曦面前不算什么,永远也算不上什么。
对于黛拉来说,已经没有了全世界,她忘记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通知戒毒所和警察局啊?”文静倒是很诧异了,为什么这个医院那么多事。
“为什么?我们有权利有义务维护社会的治安和我们的健康,还有我们病人的安全。”那个护士说完白了他们一眼。
文静只想竖起中指对她,一看童曦却面无表情。
那个护士又回头说:“你们要收拾一下他的东西了,待会他被带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能带的。现在,你们都不能接触他,直到警务人员来把他带走。”
童曦一坐在了等候区,什么都不说,只是盯着前方的电视机。电视机上播放着失足少女站街被抓的新闻
“她,是该有多么伤心啊。”童曦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文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着。
“她等了那么多年,居然等来一个瘾君子。”童曦摇摇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警务人员把凌扬带走的时候他还处于半昏迷状态,他们收拾好凌扬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手机而已,破烂的手机。
童曦翻开信息,每一条都是不同的女人发的。暧昧色情的短信,大部分是“宝贝,昨天你很厉害,今天在哪里见面”之类的话题。
童曦一把把那个手机扔出老远。文静追过去捡了回来。翻开已发送短信。
很奇怪,每一条都是发给黛拉的。
“宝贝,你在哪里?还有钱吗?”
“谢谢,亲爱的,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相信我会给你最好的晴天。”
文静一条一条的念给童曦听,童曦大吼到:“不要念了。你倒是说说黛拉去哪里了啊?”
童曦听着文静念着凌扬发给黛拉的短信,抓狂的扯着自己的头,大声喊叫:“那个畜生,他这次回来除了找黛拉借钱的就是伤害黛拉的吗?”
文静看着童曦口口声声的黛拉,完全没有看见自己的存在,她默默的把手机放下就离开了医院。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想要从你的眼角消失是多么的容易,纵使她离你只有一百米不到。
黛拉搬出了寝室,租了一个蜗居自己住,不怎么去上课,白天一个人在家关上窗帘疗伤,晚上划上最精致的妆容游走在各大娱乐场所。童曦那年年末的时候新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人租了个小房子在黛拉的楼下,却两年间从未碰过面。后来,童曦因为一直忘不了黛拉,那个女朋友也无法释怀自己的男友心里装着别人。
大四那年,黛拉回了一次家,寒假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家窝着看影碟,家里的座机居然那时候响了,黛拉觉得奇怪,这几年都没人给这部电话机缴费了。
她试着去接听。那头传来了一个女声:“喂。”
“你找谁?”黛拉说。
“黛拉啊,你在家啊?”那个女人说。
“是。有事吗?”黛拉还是没有听清楚对方是谁。
“没什么,开一下门吧。”电话中和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黛拉拖鞋都没有穿,踮起脚尖去门口开门。
一个带着墨镜的女人,画着眼里的口红,烈火红唇,提着一个LV的包,另外一首牵着一个小男孩,黛拉只觉得眼熟的很。
那个男孩眼熟,那个女人眼熟。
“黛拉,好久不见。”那个女人说,她脱下眼镜。
黛拉有点吃惊,大声惊呼:“张莉”
“先让我进来吧。”张莉摆出一副很女人的造型。她看起来成熟稳重多了,多年的历练让她有了一种知性女人的味道。
黛拉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那个小男孩说:“妈妈,我好饿。”
黛拉听见那个男孩叫张莉妈时候,眼睛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这个是你儿子?”黛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张莉从包里拿出一块德芙巧克力说。
那小男孩一件特别高兴的说:“巧克力,好哟,妈妈,给你说,上次这个姐姐也买过一块给我吃的。”
黛拉听见小男孩的话,拼命在记忆力搜索这个小男孩的影像,锁定在了那年凌扬带来的侄子。她捂住嘴,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是凌扬的舅母?”
“舅母?”张莉笑的很苦涩。
“难道不是吗?他说这个小孩叫凌小帅,是他的侄子啊。”黛拉复述了多年前凌扬说的一句话。
“哦那个叔叔是妈朋友,他那天教我那么说的。”小小的男孩,聪明极了,几年前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张莉哄了一会小帅说:“你去看电视啊,我和小姨有话说。”
他眨巴着小眼睛问:“可以看动画片吗?”
“可以。”得到了张莉的默许,小帅高兴的打开电视。张莉和黛拉坐到了墙角的凳子上。
黛拉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不住想问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完全觉得我在演戏。”
张莉深呼吸了一口说:“黛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黛拉想不出有什么比凌扬是瘾君子,是人渣更恐怖的事情了。说:“我有心理准备了。”
“事情从那年我们去英国那天开始说起”
飞机刚起飞,引擎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张莉觉得很难受,强忍住恶心闭上眼睛,她在混乱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去看,一眼看见了凌扬。
张莉吓了一跳,她想装作没有看见的时候,已经晚了。
“好巧。”凌扬尴尬的说。
张莉只是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那之后,坐在伦敦,凌扬和张莉居然在了同一所高中,阴差阳错,两人开始熟悉。一次郊游,两个未成年由于年幼无知,萌生了情愫,乱了章法。
张莉不久以后发现了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一直偷偷的瞒着。
戴俊皓本来是准备张莉心情好了以后就回国的,后来有一天听见张媛在厨房轻声的喝止张莉,他觉得蹊跷,站在门外听。
“张莉,你叫我怎么有脸啊。”张媛在低声的哭。
张莉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戴俊皓以为张媛是为了张莉的成绩才这样说的,想要进去说他们两母女的时候突然听见了。
“你一个未成年,要怎么办啊,在这个国家是不允许堕胎的。”张莉使劲的拿围裙揩着眼泪。
戴俊皓一听,气的大发雷霆,震怒了,张莉和张媛都吓的大气不敢出。
那天,戴俊皓使用了家法。
张莉和张媛都跪在客厅里,戴俊皓用皮鞭抽张莉,大声的吼:“那个杂种是谁的!”
张莉始终都没有说。后来直接昏死过去,张媛伏在张莉身上对着戴俊皓喊:“你有本事,你朝着我来啊,她是个孩子,还怀着孩子,你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家暴。”
戴俊皓看着一向温柔体检的张媛爆发了母性,像头母狮子一样的伏在在女儿的身上,他顿时觉得这半辈子白活了,一坐在了地上。
那之后,戴俊皓让张莉不再上学,留在家中放心待产,因为各种事宜,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有回过来看过黛拉一眼,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丢不起那个人,自己私生子两个,自己的女儿居然还未婚私生。
黛拉听着张莉说这几年发生的事情,觉得恍若隔世一般。
她幽幽的说:“那年,小帅回来的时候,你也回来了对不对?”
“对。那天是因为凌扬的外婆想要看曾孙子,我特意抱回来的。”张莉点燃一根万宝路轻轻的吐出一个烟圈说。
“父亲知道吗?”黛拉问。
“知道什么?”张莉却反问了。
“知道小帅是凌扬的儿子,知道你回国了?”黛拉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问。
“后来纸包不住火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张莉像个老烟鬼一样深吸了一口。
“那你是知道凌扬回来了,还找过我的对不对?你是有阴谋的?”黛拉不得不把眼前的这个张莉往坏处想了。
“黛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张莉停住享受她的烟草,看着黛拉。
“你是知道凌扬回来找我的,你为什么不制止他。为什么要让他接近我。你是不是又想告诉全世界,我这一次是夺你所好了,抢走了你儿子的父亲。”黛拉激动的站了起来。
“黛拉,对不起,我该阻止他的,可是我现在和凌扬的关系除了他还是小帅的爸爸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联系了啊。”张莉看见黛拉误会了,急忙的解释说。
“不对,不对,张莉,太多疑点了,你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呢?我曾经那么相信你是单纯的,这么多年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你根本就不是那么单纯。”黛拉指着张莉的鼻子说。
“黛拉,你到底想说什么?”张莉也有点怒了。
“你回国了,去了凌扬家,你也没来看我。你居心何在?还敢口口声声说什么你根本不想回国是因为你受了多么大的伤害。你还敢说凌扬回来找我不是你的阴谋。”黛拉觉得疑点越来越多。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了,你别那么疑神疑鬼的了。”张莉低声喝止她,以免惊动了正在看电视的小帅。
“张莉啊,张莉,我算是小看你了,当年,你使出了那么毒的招数,只是为了让我连个家都没有对不对?别说你没耍花招。”黛拉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张莉的脸突然就变的异常的难看,也不再辩驳,只是说:“当年的都过去了。”
“你剥夺了我这么多年的父爱,你不准备给我解释解释?”黛拉扑过去掐着张莉的脖子说。
“我说,反正今天我回来见你,也没打算要保留什么了。”张莉掰开她的手,甩到一边。
她说:“那天我确实没有被强奸,但是我很害怕,知道为什么那天医生检查我的身体的时候吗,确定我受到过性侵犯吗?”
黛拉摇着头。
“那天我确实去找凌扬了,他喝多了,其实从哪个时候起,他就开始嗑药了,那天晚上他被药昏了,以为我是你,和我强行发生了关系,不只一次,在酒吧的厕所里。”张莉说完之后死死的盯着黛拉。
黛拉第一次听见这样龌龊的事情,哇的一声吐在了地毯上。
“我害怕极了,我害怕怀孕,我害怕凌扬知道我不是你,我害怕你知道我和他发生了关系,你不再理我了。我在酒吧里哭了一整夜,快到天亮的时候,酒吧里没有了一个人,我走出去,到了那条小巷,在那个曾经你摔过的地方也摔了一跤。我的衣服摔了很大一条口子,我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办法,我把衣服扯破,裤子扯开,然后睡在马路上”张莉说完了那年的那个悬案了。
黛拉一时没站稳,靠在了墙壁上,说:“那你为什么要自杀啊?”
“看着你回来了,你对我那么好,我觉得对不起你,我又觉得这个世界上我生无可恋了,后来被救了过来,我觉得世界还是美妙的。为了能逃开你和这些世俗,我有意无意的给父亲说我想离开这里。”张莉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黛拉。
黛拉的另外一个小宇宙坍塌了。这个邪恶的张莉和自己记忆力的那个是一个吗?
黛拉想了半天说出一句话:“你赢了,你今天回来是给我炫耀的吗?”
“黛拉,我根本不需要给你炫耀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得到就是一个累赘,一个儿子,我曾经都以为我有多么的喜欢凌扬,后来我才发现,我其实就是喜欢和你争,其乐无穷,我和你争男人,争父亲,让你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让你连家都没有。哈哈”张莉说完像个变态的一样的大笑。
“你炫耀完了,可以走了。”黛拉说。
“我是个坏女人,当我怀孕的时候,我知道凌扬还喜欢你。我内心无比的憎恨你,凌扬在国内只吃过一回那种药,就是那次强奸的那回,我看到他那么喜欢你,天天都想着你,我也憎恨他,我怂恿他继续****,直到最后他无法自拔,我就答应了和他分手,他还求我带小帅回来见他外婆,然后彻底的分手。那天我在楼上看见你了。我是故意的”张莉笑的多么的狰狞。
黛拉走过去摸着她的心问:“你的良心是肉长的吗?”
“哈哈知道吗?凌扬有个坏毛病,****之后就疯狂的做爱。”张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黛拉看着她悲剧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解脱了,说:“你比我更痴迷。”
“对,我比你更痴迷。我恨我自己,今天我来是来给你道歉的,这些年我想要的都有了,可是我好像什么都还没有一样。后来我才发现是因为的欠你太多了太多了”她开始哭了起来。
“欠我?都是你该得的!”黛拉的心也不再为凌扬起涟漪了。
“你都放下了,是不是黛拉?”张莉泪眼婆娑的看着黛拉说。
“对。我放下了,所以我觉得轻松了。我也不年轻了,你今天说的我觉得我值了,我为他割脉我现在都觉得值了,因为这么多年,其实他还是爱过我的。不是一直都在骗我罢了。只是你可悲了,到最后还是做了别人的替身。”黛拉有点鄙视这个哭的像疯子一样的张莉。
“好我看着你放下了,我也放下了,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给你坦白和赎罪的。”张莉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拨弄了一下头发。
她试着微笑,对着小帅喊了一声:“儿子,走,我们去接爸爸去。”
黛拉的心一沉,脸也不像刚才那般冷静了。张莉回头看了看她,笑的有点匪夷所思。
“我是去接哥哥的。”张莉说。
黛拉才想起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张莉那个服刑的哥哥也出狱了。
她的心顿时豁然开朗了,一个有污点的人经过这么多的洗涤也重生了,为什么自己不呢?
她叫住张莉说:“等等我,我换过衣服和你一起去接。”
张莉笑了笑说:“好啊。”
路上,小帅在张莉的手臂里睡着了,她告诉黛拉:“我和凌扬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小帅的爸爸,我一直都告诉小帅,哥哥才是他的爸爸。”
“你幸福吗?”黛拉问张莉。
“和你说了以后,我也轻松了,我希望以后能和哥哥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幸福。”张莉的眼睛肿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灰色的高墙,尖锐的铁刺,厚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极其不适应的伸手挡住突如其来的阳光。
小帅一看见有人出来,就飞奔过去大喊:“爸爸”
张莉回头对黛拉说:“凌扬已经出来了,地方你知道的,我希望你也幸福。”她说完也扑向了那个男人。
黛拉看着他们三个人抱作一团,眼眶都湿了,那次之后,黛拉哭尽了自己的眼泪,自此之后,很少流泪了。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她放下了所有的成见,突然她觉得自己身边应该有个家人。
她拨通了她的电话,两年前,她回国来治疗她的乳腺癌,至今都没有再回过美国。她找过黛拉几次,黛拉都以忙的理由拒绝了。
“喂。”听起来她的精神不是很好。
“我是黛拉。”黛拉觉得自己和她还是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不知道要怎么说。
“我知道,我知道。”她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我想来看看你在哪里,地址给我吧。”黛拉不知道要怎么和这个十几年没见的母亲沟通了。
“好,好”秦徵握着话筒,流着泪望着身边的这个男子,使劲的点头。
秦徵断断续续的说完地址,黛拉说了一句:“好,很快就到!”就挂断了。
秦徵挂断电话,使劲推着身边的那个男人说:“你看看我的假发带歪没有?”
“没事,很美了。”他也很紧张。“你看看我的衣服怎么样,看起来会不会太邋遢啊?”
秦徵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说:“你也挺好的。”
一会儿,门口响起了门铃。
秦徵和那个男子对望一看,秦徵抢先说:“我去开门。”
“我扶你去吧。”他说完就扶着他去开门了。
黛拉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满脸的胡茬,一个中年的女人,带着一头尼龙的假发,面容不像以往那么美丽了,脸上多了很多的是淡定和皱纹。老少的睡衣组合搭配的甚是搞笑。
“黛拉,好久不见。”老少组合同时说。
“好久不见,童曦。”黛拉先只是和童曦打了招呼。
秦徵眼巴巴的望着黛拉,期许她能多看自己一眼。黛拉张了张嘴,却一直没有发出那一声“妈妈”
秦徵看见了,就一直说:“没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黛拉坐了一会就起身要离开了。秦徵一直要求童曦去送黛拉。
童曦执拗不过,黛拉也推不过,就被送了出来。
黛拉觉得太久没见太尴尬了,就问:“你过的还好吧?”
童曦问:“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变逗了,随便你回答吧。”黛拉觉得这个就是个礼节,回答与不回答都是没什么意义的。
“没有你,过的真不好。放心我没什么意思。”童曦说。
“呵呵你怎么会在这里啊?”黛拉打着哈哈想要把话题带走。
“我想着照顾一下她吧,帮你尽一下孝,也有私心,想着肯定会见到你的。我就抱着这样的心态照顾她两年了。她本来手术后没什么的,因为心情不好所以一直没怎么康复。你以后常来看看她吧。”童曦一直在说,黛拉只是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童曦把黛拉送到巷口的时候,说:“我还要回去给她煎药,你想走吧,以后有时间再联系。”
黛拉点点头,看着童曦离开,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好亲切,像是自己的亲人,她跟着童曦跑了过去,拉住童曦问了一句:“你还爱着我吗?”
几年后,他们一起去登峨眉山,在金顶看日出的时候,求婚了。
婚后的黛拉,艳遇,出轨,抑郁症,童曦始终不离不弃。
三十二岁的黛拉坐在沙滩边,看着夕阳西沉,海水把片片阳光送到黛拉的脚下,她再一次在喧嚣的世界中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永远都只有那一个人如此的爱她,那个人就是童曦。
她飞快的提起裙子,打着电话,飞奔在沙滩上,带着呼呼的海风声对着童曦说:“老公,我爱你,我明天就回来”
有些人是可以爱一时的,有些人却要恨一辈子。
有些人陪着你走了一段,是缘分,有些人走着走着自己就散去了
留在身边的,请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