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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Now,let's get married,right away!...”

从芬妮的婚礼现场出来,脑中就一直缠绵着这段优美的旋律。

我把最热烈的拥抱和祝福投给芬妮,还有大明。

结婚,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啊!钻戒的璀璨光芒会将整个人生点亮!

美丽的芬妮,美丽的婚礼进行曲!就连一向腼腆害羞的大明都会在众目睽睽下热烈地拥吻!

我轻拂着发烫的脸颊,想像着自己真的变成了芬妮,挽起了钧雨的手臂。

“Now,let's get married,right away!So,Let's get married,right away!”

我边走边唱,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唱给了钧雨。

五分钟后,微信没有回复;三十分钟后,仍没有回复。

我开始变得怔忡,行走在街上的躯体开始一点点变得软弱和无力。

傻傻地握着手机,我恍惚地坐进出租车里。

“瑞君——”

突然一个声音从车后传来。一遍遍的。

张慨在后面叫喊,我没有听见,身体像被掏空了,正浮在车的上空。

“司机师傅,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辆红色出租。”

张慨跟上来,一路跟到我家楼下。

“Let's get married,right away!”

我仍浸泡在音乐中,恍恍惚惚。

“瑞君,瑞君——”

张慨的声音在楼道的四壁上来回碰撞,最后清晰地传入我耳内。

我扭过头,吓了一跳,“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慨的出现让我瞬间清醒起来。

“我在街上看见你了,看你脸色很差,你是不是又生病了?我有点不放心,就跟过来了。”张慨说的时候,额角有汗涔涔落下。看得出,他真的很担心。

可我并不领情,随口说:“我没什么事,请你回去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略带倦意的中年男子。不等张慨回答,我就钻进了房门,“砰”的一声,给他吃闭门羹。那声音,就像是猛抽了一记张慨的耳光。

我知道那样做是种伤害,可我顾及不到这些了,我正等着钧雨的电话,生怕稍一走神就错过。

房间里乱成了一团,被子掉在了地上,鞋子跑到了床上。

“这哪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妈妈的声音从角落传过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很生气,我把日子过成这样。可我真的顾不上这些,我只要钧雨的消息!

再次掏出了手机,它不安地一闪一闪,像个犯错的孩子。它果然是一错再错!我狠狠地把它丢到床上,自己也跟着倒下去。哭声呜呜地来了,没有人的房间,这哭声来得更加尖锐汹涌,更加声嘶力竭,更加专心致志。

绵长的恸哭中,我忘记了门外张慨的存在,忘记了婚礼进行曲,忘记了钧雨未曾回复的短信。

突然,手机音乐就从这沉闷单调的哭声中跳脱出来,我也跟着突然安静下来,迟疑了几秒,我打开了短信:

瑞君,我希望你快乐起来,你的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买了盒饭放在你家门口,你吃完早点休息,别再心烦。张慨。

我慢慢坐起来,胃一阵绞痛。这才觉得饿了。

望着镜中那个头发凌乱的憔悴女子,我的泪悄然凝固了。

为什么当初毕业后非要留在北京,固执自私地抛开远在杭州的母亲?就为了孤守这一间冰冷的空房子,就为了整夜整夜以泪洗面吗?没有自由的时候想自由,有了自由又怎么样呢?不谈恋爱的时候想恋爱,谈了恋爱又怎么样?我恨自己的倔强和不懂事。

都怪那个男人夺走了母亲,从未谋面的一个六十岁男人竟成了我的继父。都怪爸爸那么早地离开我,让那个男人有机可乘。我从不叫他爸爸,为此妈妈哭过,骂过。为此我远离杭州留在了北京,留下了一室伤心。

此刻,我拿起了电话,我要听妈妈的声音,我要关心,我要爱!可就在电话即将拨通的那一瞬,手又无力地放下了。

又何必让妈妈听出我的绝望。

默默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我看到了两个白色的饭盒安静地躺在那里。

寒流就像爬满窗棂的蔓藤,稍不留意,它就悄无声息地黏到你身上,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还是有机会,只要那个愿望能实现,结婚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里,任何凉意都未觉了。

我这是在自欺欺人吗?那时的我又怎么肯承认呢?

一个月没有来例假了,难道真的有意外?

我捧着日历就像捧着圣旨,兴奋又忐忑,立刻光明正大地把电话打过去:“钧雨,是我!”

“这么晚你还没睡啊。”钧雨被我从梦中叫醒。

“睡不着,钧雨,跟你说件事……我这个月没来那个……”

“是吗,那你快去医院查查,看看什么病。”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不是病,钧雨,你不明白吗?我可能怀孕了!”我用力地说着每一个字,喜悦得像中了六合彩。

“什么?!不会吧?不可能啊!”钧雨比我想像得还惊愕,“那你快去医院查查,这段我们不是也没有吗……我觉得应该不会。”

“万一有了呢?”

“怎么可能,明明就不可能嘛。”钧雨一遍遍否认。

“我是说万一有了呢?”我又重复了一遍,难道他听不懂我的话吗?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粗浊。

“有了也不能要,赶快做掉吧。我现在那么忙,哪有时间结婚……”

钧雨的话字字句句像飞刀般掷过来,瞬间我已遍体鳞伤。

“……”

半天我说不出一句话,就像被挨了一头闷棍,顿时失去思维能力了。

“瑞君,怎么不说话,你还在吗?你听我说,这个孩子真不能要,我一直在抽烟,酒也没戒,万一这孩子是个畸形呢?你听我说,这个孩子真不能要,如果真怀上,你一定要打掉,听到了没有……”

“钧雨,你不会说出这种话吧?为什么要做掉,这是好事啊!”我恢复了理智,冷言以对。

“什么好事,你就知道给我添事!现在我们这种情况怎么能要孩子?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啊!我在上海,你在北京,一直两地分居?!孩子怎么办?你这样做对孩子有好处吗?!”钧雨在气势上压住我,他这个态度更让人绝望。

“怎么不能要?我们可以结婚啊,两地分居怕什么,再说我也可以过去。如果是真感情什么困难不能克服?!”我硬生生地说,口气中却不知不觉已带上乞求了。

“瑞君,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幼稚啊,分居两地对孩子好吗?!”钧雨这一声几乎是吼出来。

“……”我沉默了。

周遭的光亮骤然昏暗下来,我也跟着黯然了。

我的喉头哽住了,泪还是夺眶而出,声音即刻软下来,“钧雨,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呢?为什么……”

听到我这般声嘶力竭,钧雨的声音也软下来,“瑞君,你听我说,先去医院好不好?……这样吧,过两天我就回北京陪你一起去医院。好不好?”声音是软下来,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抽泣着,说不出话。

“瑞君,我们都还年轻,那么早要孩子实在没什么好处,你不是还想周游世界吗?带着孩子可什么都没法玩了。瑞君,你就听我的吧。这样吧,明天我就坐飞机回来陪你好不好?……”

“砰”地我就挂上了电话,那一刻实在不想听他的声音。他是在哄三岁幼童。

凉意即刻袭来,它已无声无息地黏到我身上。所有的感觉器官都鲜明了。我不是在做梦,是钧雨打碎了我的梦!

那份暗藏于心的美好就这样破灭了吗?!

泪永不止息地淌下来,滑过脸颊,流进耳朵,融化在枕巾上。

一直以来,我都把钧雨当成了一堵墙。即使发生多大的天灾人祸,即使时间让我变得多么苍老,即使人生际遇让我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或许只会剩下这堵墙。只要心里有了这堵墙,任何情境都不会空虚,任何时候都不会孤单,任何感觉都不会荒芜……而现在,这堵墙顷刻间就崩塌了。没有烧,没有炸,没有任何破坏,钧雨的几句话就令这座根植于心的墙崩塌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只要爱情,一个只要婚姻,两个生命本质根本不同的人,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当两条平行线终于相交的那一刻,恐怕只会是一场战争。

没有硝烟的战争推倒了一堵墙。支离破碎的瓦砾压着我伤痕累累的身体。每一个伤口都在贪婪地吮吸着眼泪。腹部似乎真的鼓起来,我看到一个小生命走过来,他刚要微微张开口,就被别人堵住了呼吸。我惊惧着,痛澈心肺地大哭……

下午,我自己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彻彻底底地将我打入谷底。

“小姐,你没有怀孕,可能最近内分泌有点失调。有时情绪不好也会有影响。给你开点中药调剂调剂吧。”医生没有表情地闷着头,笔下的字像天书,我一个字都未认出。

“啊——”我在厕所里发疯似的吼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从仰天喟叹到掩面哭泣,我像一个活脱脱的精神病患者。

第二天,钧雨急匆匆地从上海飞来了。

我告诉他孩子打掉了。

“这么快?你身体还好吧?”他仔细端详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面色苍白,活脱脱一个病人的样子。

沉默中,钧雨感激涕零地亲吻我,仿佛那一刻他是如此地深爱我。

那几天像是回光返照,钧雨拿出了最大的热情爱护我、照顾我。

可我并不感激。他的那些话深深地烙印在我受伤的心里,久久散不去。

“HAPPY NEW YEAR!”

过年了,过年了,我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穿梭在杭州。

见到了母亲,我又变回了孩子。继父变得更苍老、更友善了。第一次我叫他爸爸,老头儿哭了,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哭泣着拥抱。

从来没有如此渴望亲情,一直把钧雨当作亲人来爱,而真正需要我爱的却一再逃避。我知道错了,一直以来我都在任性地犯错。

“我不想回北京了,我想留在杭州,留在妈妈身边。”

“傻孩子,妈当然高兴你留下,妈随时等你回来。你真舍得放弃北京那个人吗?”

看着妈妈了然的目光,我背过身去。她知道我放不下北京,放不下爱着的那个人。可她不知道那个人早已离开北京了。我什么也不想说,生怕话还没说出口,泪已先落。

“瑞君,下回把男朋友带来家里吧,我们都想见见呢。”

“着什么急啊,找机会吧,他挺忙的……”我也学会了敷衍,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敷衍更好的方式?

脑门涌上了一阵苦涩,我强颜一笑,“妈,困了,我先睡了啊……”

害怕跟妈妈对话,害怕她一眼把我看穿。

夜晚睡得很香。

满腹心事却能睡得很香,因为过年了,我在杭州。

跟着妈妈前后左右地拜年,见了儿时的玩伴,吃了他们的喜糖,抱了他们的孩子,生活依然有它的美好!

“瑞君,你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们还都等着吃你的喜糖呢!”儿时的伙伴跟着起哄。

“快了,快了!真的快了!回北京说不定就结了呀!”我笑笑,伪装得像个恋爱中的女子。

“那可要在杭州摆喜酒啊!我们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新郎倌能把我们家瑞君娶回家。”声音一片聒噪。笑声此起彼落。

“好,没问题,到时一定请你们大家来。”

“那我们就等着喝喜酒喽……”

……

乡音齐齐地聚在一起,我的双眼发热了。

一程山水一程歌,看着每一双眼瞳绽放出的奇异光彩,我露出了近乎拥抱的微笑。

春有百花,秋望月;

夏有凉风,冬听雪。

心中若无烦恼事,

便是人生好时节。

愿你:

晨有清逸,暮有闲悠,梦随心动,心随梦求!

瑞君,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第一个祝福来自张慨,我却把电话打给了钧雨。

“钧雨,你在哪儿?”

“我在北京,你回杭州了?”

“是啊,我回杭州,你回北京,我回北京,你就回上海,我们像不像在捉迷藏?”难得我用了这么轻松的语气。

“我只在北京待三天,马上还要去新疆,出差。”

“是吗,那你好好玩吧。”

“玩什么,挺累的,我都不想去了。”

“那就不去了,你来杭州啊?”我在激他。

“又小孩子气了,我是去工作。你以为是旅游啊。”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沉默了。

“等我到了新疆再打给你好不好?我手机快没电了……”

“好。”我吐出一个字。除了这个字,还能说什么呢?

“你在杭州好好陪陪父母吧,你们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谁说的,想见就能见啊。不像我们,想见也不容易见。”我赌气。

“好了,我要吃饭了,你吃了吗?”

“没呢,也正要吃呢。”

“那你快去吃吧。再见啊。”

“再见。”

像不像告别?我自嘲地笑笑,笑得很难看。

刚合上手机,又收到了张慨第二条短信:

根据新年特别法,判你快乐无期徒刑,剥夺郁闷权力终生,并处没收全部疾病烦恼。本判为终审判决,立即执行!快乐到永远!退庭!新年好!

我关上手机,把眼泪丢到门前的溪水里。匍匐在我面前这条小溪正像一条碧绿的带子,飘在我的身后舞蹈。

我跳着,舞着,手上的玉镯子忙乱无措地滑上又滑下。

那时在想,如果钧雨能和张慨互换一下多好!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合而为一,那又是多美的事!

细雨随风潜入夜。

春节的夜晚,竟然下雨了!北京呢?应该在下雪吧。新疆呢?下雨还是下雪?

一整夜,爆竹声不绝于耳;一整夜,短信声此起彼浮;一整夜,我都没有放弃,我坚信自己还可以入睡。从这头转到那头,我努力了一整晚。

就在快要入睡时,收到了钧雨的短信:

新春将至,题对联一幅与你共勉。

上联:交配交的人。

下联:做爱做的事。

横批:欢度新春。

天明晃晃地亮了。

在杭州的七天,我胖了两斤。

我给爷爷奶奶照了整整两卷照片,给了爸爸妈妈一年的工资。

七天里,我接到张慨十四条短信,失掉了钧雨的任何消息。

就在临走的那一天,又下雨了。

家人、朋友都来送别。关心、祝福一圈圈将我围拢。沐浴在黄昏微雨中的我顾盼自得。

细雨化成丝,织出一片淡淡的乡愁……

咏健从上海回来了,这个消息我还是从芬妮嘴里得知的。过年时没回来,过年后倒回来了。芬妮说他们公司太忙,春节放假都是倒着休。

咏健是钧雨的同事,与钧雨同岁,他们先后被派到上海。咏健以前的女朋友就是芬妮的姐姐。多么戏剧性的关系!更戏剧性的是咏健与芬妮姐姐虽然分手了,但他们仍是朋友,保持联系至今。

因着这些戏剧性的关系,我硬着头皮给咏健打了电话。虽然我跟他并不熟络,但总算是见过面的,最重要的——他是钧雨的同事。

我分明知道心里的那堵墙已经倒塌了,可另一个倔强的我依然希望有人能与我同心协力扶起这堵墙。而那个人只能是钧雨。

咏健当然知道我打电话的用意,这个印象中身材敦实、戴黑边眼镜的踏实男人应该不会撒谎吧。

不知道咏健有没有撒谎,他只是说不太清楚钧雨目前的状况,上海那边的工作很忙,钧雨也很忙。由于不是一个部门,平时也很少见面。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同事啊!他怎么会不清楚钧雨的状况?但我宁愿相信咏健的话,也许钧雨真的是太忙了。

跟咏健通完了电话,我还是心宽了许多。所有不尽人意的事故都有了合理的解——是的,钧雨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打电话和回复短信。

然而,咏健带来的讯息,并没有抵消我对钧雨的思念,反而更加强烈了。那个倔强的自己和那个真实的自己总是打得两败俱伤,痛苦万分。

曾经一直把夜晚当作恶魔。自从得到咏健的讯息后,我不再惧怕夜晚的来临。

我把对钧雨的思念一点儿不浪费地存贮到电脑里。我相信只要有爱,就一定能扶起那堵墙。因为它是爱的见证。我给钧雨设置了一个邮箱,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信箱。

每天晚上我开始用大半的时间上网。给钧雨写信成了每天晚上必做的功课。我只在晚上写信,中文的,英文的,随性而写,只说给一个人听。

钧雨很少回复我。他说他太忙了,微信都没时间上,更没时间写E-mail了。没关系,只要他能看到就一切OK。

过几天,便去信箱看一下,他是否看信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两封未读邮件,一封是我的,一封是属名CAT的陌生邮件。

犹豫了一下,我打开了CAT的信,好奇心作怪,我窥探了他的隐私:

“嗨,悠着点,别忙晕了,打开附件,逗你一乐!CAT。”

我反复揣摩这句话的语气,究竟是男是女呢?会是谁呢?CAT?猫?哪只猫?我又打开了附件,是一个无聊的FLASH动画。逗什么乐?毫无乐趣!

我直接点了回复键:

“最近怎么样,别发FLASH了,发张你的近照吧。钧雨。”

这算恶作剧吗?没经过大脑,我把这句话发了出去。

第二天、第三天,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在家里等这张照片,可照片一直没有发来。

每次打开钧雨的信箱,失望就接踵而来。我的那封信钧雨也始终未看。

CAT失踪了?钧雨呢?他也失踪了?

后来分手时,钧雨告诉我,他对我的这种行为无法容忍,说我侵犯了他的隐私权,还问他的男同事要照片,神经病!

原来CAT是男的,还是他的同事。我在心里苦笑。

因为这件事,钧雨向我提出了分手。是我自己点燃了导火索,所以烧伤的只会是我。

后来,那个信箱就废掉了,钧雨改了密码。我再也无法进入。无论我试遍各种有可能的密码组合,再也无法进入。

曾经给他发出的信还保留在自己的发件箱,分手后又通通删掉,多年后打开它,竟还有漏删的三封邮件,是忘记了,还是忽略了?

钧雨:

今天看到了一段很好的话,说给你听:

“每一次,我展开你的信,便也觉得自己的生命被你展开。在看不见你的日子,在想念你的日子里,我像一封信。被折叠着,装在信封里,不能呼吸,无法思想,焦急地等待着,被你轻轻地展开……”

多美的一段话,就像是我说给你的。

喜欢吗?

瑞君想你。

钧雨:

今天没能等到你的电话。我不吵你,静静地写给你吧。

我想告诉你因为见不到你,所以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昨天看到一个跟你很像的人,我一直盯着他看。别人可能以为我是神经病吧。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老天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识,却又把你带到别处。我多想你能不去,为了我不去。可我知道你不会为了我。两个人在一起,可能总要有一人做出牺牲。想了很久,只有我来牺牲。以前从不这样想,总觉得你会让着我,永远宠着我。现在,我突然不能这样要求你了。为什么?我不知道。我明明记得以前你喜欢我任性,喜欢我为所欲为,可我知道那是以前,现在你不会喜欢了。我一直以为我把所有的缺点暴露在你面前,没有任何隐藏和保留,你会成全我。没想到我错了。我总是一错再错,对吗?

最近,我常常照镜子,我常常问别人,我是不是越来越难看了?别人说比以前好看了。这是别人说的,不是你说的。我只相信你说的。可你再也不说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我就开始流泪,以前我从不为了男人流泪,只为自己。现在怎么了?是不是你不在身边,因为太想念。我变得越来越不坚强了。我讨厌自己变成这样。我一点不如原来可爱了,所以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昨晚又做噩梦了。我梦见了四具尸体,四具画了妆的鲜艳的尸体,他们就在我的房间里跟我睡在一起。以前做梦都没有颜色的,昨晚我竟然做了个彩色的噩梦。都因为你不在我身边,你要在,我就不怕了。

你又该说我不坚强了。我讨厌眼泪,讨厌。

以前总讨厌你的呼噜声,现在开始怀念了。多好笑啊!

你看了那么多我的信,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所以你也不回,也不理我?

一直摸不透你心里想什么,越来越发现,我并不了解你。

除了给你打电话、写信,我想不出还能做点什么?

想来想去,我决定去上海找你。

对不起,我又写不下去了。地上已经堆满了手纸。

钧雨,回来好吗?

瑞君

钧雨: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越来越不在乎。

也许那趟上海之行我就不该去,快乐越多,越怕突然间失去。

女孩子主动真的不是件好事。以前你也忙,可你也会经常打电话,发信息,至少,我觉得你在想着我,可现在什么都没有,给我打电话像是完成任务,几句话就挂了,永远是忙。我也不是责怪你,我只是心里不好受,你最初的热情都到哪去了。其实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我又不可能让你天天陪我,这为你节省多少时间,我只是要求你打打电话这也是过分的要求吗?感情的事是不能要求的,你这个情圣怎么会不知道?其实我跟别的男孩根本不可能发展到这种地步,跟你不知为什么,让我陷得这么深。也许你太有经验,我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钧雨,我希望你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不想受骗上当。我记得你说过我会在二十三岁有男朋友,现在想来好像不太对,二十三岁之后呢?你要给我什么预言?

我知道,用力拍皮球,它会弹得很高;用力抓一把沙子,它会越来越少;那么,用力爱一个人呢?结果会怎样?钧雨,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答案。

给我回封信好吗?盼信!

Miss you day and night!

Yours 瑞君

重温了一遍那个脆弱的自己,我控制住心情,选中邮件,点了永久删除,最后清空了发件箱。

忽然有了一种松弛下来的虚脱感。眼泪开始从眼角弥漫开,迅速淹没了整张脸。我以为我学懂了控制,原来只会控制心情,还不懂控制眼泪。

关了电脑,我把自己窝在沙发上。

如果记忆也能清空,那该多好!

灰暗沉重的天空,细细飞雨。

周末的日子除了带来寂寞,更带来了疼痛。

例假来得不是时候,从中午开始,我在床上便痛到犹如搁浅在岸边的鱼,濒临死亡。

电话就在最痛的时候打来,是芬妮。

“瑞君,你在家啊?我过会儿要路过你那儿,过去待会儿。”

“好啊,你来吧。”我疼到声音颤抖、恶心想吐。

“瑞君,你怎么了?没事吧?”声音骗不了人的,尤其骗不过芬妮。

“没事,倒霉了,肚子疼。”我有气无力地。在芬妮面前不需要任何伪装,所以我们才能保持那么长久的友爱。在男人面前却不行,永远无法做到无所顾及,最自然的情感关系始终还是友情。

“那我待会儿就到。”

半小时,芬妮终于到了。我让她帮我煮了加姜片的红糖水。

喝了两大碗,我的疼痛开始徐徐退去。

“天哪,你怎么疼得那么厉害。脸上都没一点儿血色了,太吓人了。”

芬妮揩去我额头的汗,疼惜地。

“我也不知道,以前也不这样,今天不知怎么了。”我半坐起来,“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得疼死,我连煮姜汤的力气都没有了。哎,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唉,别提了,我跟大明逛商场逛丢了,他的手机没电了,我也找不着他,这个笨蛋也不知道找个电话打给我。我一想还是到你这儿来吧。结果刚才公共汽车上还遇到一色郎,真倒霉。”

“那没事吧?没让他占便宜吧?”我想笑。

“那倒不会,我赶紧站到门口了。”

看芬妮为这事皱眉头的样子,我终于笑了出来。

“唉,你说这年头,我怎么连个色郎都碰不到啊?”

“瑞君,你就别说傻话了。真要碰到色郎可够你受的。”

“芬妮,你说我现在是不是特难看?”

我定定地看着芬妮,把自己的五官坦白地交出去。

“谁说你难看了?你看看周围有几个比你好看的?你怎么连这点儿自信都没了?这可不像你啊。”

芬妮在我脸上逡巡,那目光就像医生在看病人。

“那你说我怎么连个色郎都遇不到?”我认真地看着她,那表情令芬妮不安。

“瑞君,”芬妮换了种语气,袒露出担心,“你别说胡话了,你可真不能一人住了,再这么下去,你非得病不可。”

“我看来不及了,我已经病了,快病入膏肓了。”

整夜整夜的失眠令我愈来愈像病人。眼睛底下深深的阴影像文身一样挥之不去。

“瑞君,赶紧结婚吧。结了婚,你什么病都好了。”

“我也想结啊,可跟谁结啊?”

我慢慢地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已空洞无物了。

“钧雨呢,他到底回不回来?就一直待在上海了?”

“我们可能不行了,我有这个预感,他都两个星期没给我打电话了。我给他发信,他也不回。他总是说忙,也不知忙什么。”

我忍抑着不断往上涌的酸涩,微微仰起脖颈。我们之间只差说出“分手”二字了。

“前一段你不是说他要回来见你父母吗?”

“他没来,我也没让我爸妈来。他还是不肯见。”

“怎么弄成这样?他为什么不来?你们到底怎么了?”

“可能不在一起,感情就慢慢淡了……”

我崩不住地流下眼泪,在芬妮面前我总是坚强不起来。

“瑞君,”芬妮扶住我抖瑟的肩头,“你干吗不让你爸妈来?他们陪你住一段也好啊。”

“我才不希望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来了也是唠叨我结婚的事,还不如不来。”

屋里的空气越发沉重了,我扭向窗外,雨丝蒙蒙一片。

“瑞君……你看你,这个钧雨也太不像话了,当初我就说他不可靠。他看着就不是那种安分的人,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追到手了,说不定在上海又交了别人呢。”

“不会吧?他应该不会那么做吧……我们在一起时还挺好的。”

我还在为钧雨辩解,心里却在不断发虚。我总会贪恋着钧雨对我的那一点点好,哪怕仅有的微乎其微的细节,我都深深铭记。就像我去超市,总不会忘记调料,却根本忽略了食物。

“芬妮,要不,我也去上海算了。像我这样的在上海找工作应该不难吧。只可惜我不会说上海话。”我又一次下了决心,我想要芬妮的鼓励。我已脆弱到连一个决定都在犹豫不决。

“瑞君,别傻了,你跟钧雨不合适。你也得找像大明这样的,至少老实本分,你能管得住,找咏健也比找钧雨强。你跟钧雨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他太有野心了,长得又帅,太没安全感了。你看看他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就算你跑去上海,能跟他结婚,也得整天提心吊胆的。弄不好,没几天就移情别恋了,这都说不准。再说了,他会同意结婚吗?”

“……唉,看命运的安排吧,我和钧雨快有结果了。”

我分明地知道这即将来临的结果,那场分手的剧情已在我心中反复预演。

屋子里静了下来。

芬妮愁眉深锁地望着我,那饱含情感的黑瞳更让我感到没有热情的生命只是一片荒芜。

咏健没有来得及参加芬妮的婚礼,所以趁这次回北京,他要补请。

芬妮夫妇、芬妮姐姐,还有我,那一次聚会我们玩得很尽兴。好久没有这种欢愉的情绪了,再加上给钧雨买的衣服想托咏健带过去,就跟咏健多喝了几杯。

看着咏健和芬妮姐姐仍能开心地交流,真是佩服。从情人到朋友,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吧,虽然,咏健看起来是如此的普通。

那次聚会后,我才和咏健熟络了一些。和钧雨相比,咏健真的是那种“小男人”,做什么都不急不慢的,说他什么都不会生气。北京话叫“面”吧。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导致芬妮姐姐和他分手?问过芬妮好几次,她也说不清,只说他们是哥儿们。

咏健其实不“面”,这是一年后我才了解的。

那天的聚会一直到深夜,喝了那么多啤酒我竟然没吐。

分手时,咏健捋了一下我的头发,“瞧这姑娘喝的,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咱还没嫁人哪,还得注意形象啊。”

“哎,咏健,不如你把瑞君娶了吧,我看你们俩郎才女貌的,还挺合适。”芬妮姐姐跟着起哄。

“成啊,只要瑞君同意,我这条老命就豁出去跟钧雨拼了……”

咏健促狭地看着我。

我猛得笑起来,被咏健的话逗乐,接着就吐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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