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穆雨手记节选
“我在孤独的远望中走向成熟。”
我喜欢昴星的这句话。
也许所谓的成熟,就是可以更为坦然地面对孤独吧……
我们每个人都是生而孤独的,只身而来,又只身离去。
没有人能相伴长久。
是的,没有人。
总是要散的,只是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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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操控记录
穆雨把背包斜挎在肩头,静静坐在最高建筑的栏杆上,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四年,城市扩建使得原本丰茂的郊区树木无奈地频频向后退缩,钢筋水泥越来越多地覆盖了竹沥。
“改变了好多啊!”他想。
高处的风,依然是清爽的,吹拂着穆雨已经长即双眼的头发,吹动他薄薄的衣衫,他脸上成熟的轮廓依稀显现出来。
“我一想你就是在这里。刚放学就来了啊!”
是子云,四年的时光已经使他变得更有文人的气质,他依然是顶尖的好学生,是班级乃至学校的骄傲。
穆雨没有回头看他,没有任何表示,他仍然静静地坐着。
子云也不再作声,他已经习惯了沉默的穆雨。他也悄悄坐在穆雨身边的水泥台面上,两只手肘拄着大腿,望着楼道口的黑暗出神。
他们都陷入了回忆……
末崎在三年前离开了,那天他们三个也是在这里,吹着风。
末崎说,他必须离开,尽管不想,但很多事情真的无法抗拒。
他说,“也许某天,我们的人生还会出现交集。”
随后,他就和家人离开了。一开始还偶尔有书信寄来,可随着年级的提升,事情越来越多,便连书信联系也没有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要走的路,我要做的,就是为他们祝福,仅此而已。”
那时的穆雨对子云微笑着说。
接着是三百六十二天后父亲的离去。
穆雨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放学后,自己一个人在那片树林练习“林网”,他的这一能力虽然和爷爷比还差点火候,但也已经能运用得很熟练了。他仔细搜索着,爷爷的气息很平稳,肯定又在闭目养神;子云还在教室学习,纯是个书呆子;爸爸呢?他心里一惊,又仔细搜索了一遍,大家都在,唯独感受不到爸爸的气息。
他感觉不太对劲,赶紧收回“林网”,向家里跑去。
家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在爸爸的书桌上,静静躺着一个信封,他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木然地走过去、颤抖地拿起来,不用想也知道,爸爸也走了。
爸爸说,他有很紧急的事;
爸爸说,他知道小雨能照顾好自己
……
呵呵。
穆雨跑去见爷爷。
“你爸爸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放心把你留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阿泽,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他确实没有操控者的天分,但是他拥有无人能及的智慧。”
穆雨还想说什么,但是被爷爷打断了,“事实上,阿泽是为了让紫虚的人不至于找到你才这么做的,他希望你能在他所创设的短暂宁静里完全继承下木控术。穆雨,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享受宁静的时候了,总有一天,紫虚会找到这里……”
他选择相信爷爷的话——可是就算不信又能怎样呢?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自顾自就走了?爸爸也是,妈妈也是,都打着“为了我好”的名号,最后杳无音信。
我除了相信,又能怎样呢?
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爸爸始终下落不明。
从那以后,他便疯了一样地学习,疯了一样地学操控术,以此让自己分心。
可是这并不容易——总有停下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心便开始疼痛,有时他也会偷偷地抹去眼泪。
他开始沉默,最后——连泪也干涸了。
子云一直默默陪在他身边,他也曾经历痛苦,所以能了解他的痛苦,所以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残阳已经只剩一片暗红的光晕,风也变得更凉了,但是穆雨和子云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们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最后的那片暗红消散。
子云站起身,刚要说话,只听穆雨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记得那个叫昴星的作家在书里写过这样一句话——”
“是那句,‘我在孤独的远望中走向成熟’吧?”
穆雨没有回答。
子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许久他拍着他的肩膀,“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远望嘛!”
“不用担心我,早就都过去了,这些或许是命运,但是谁知道呢?你先回去吧,我再在这里坐一会儿。”
子云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开心的,因为穆雨已经许久都没和自己说过这么多话了。
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残酷。
“他确实很关心你,干嘛不和他说说呢?”不知何时,游光跑了出来。它把它的大叶子尾巴盘在栏杆上,无心地问穆雨。
“我不说,他也能了解,而且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没办法解决。”他一直望着远方,灯火开始在四处点亮。
现在的穆雨已经和以前判若两人,他的学习虽然比不上子云,但他也再不是曾经那个成绩平平的穆雨,而且现在,他的操控术也可以运用自如。只是,他不再像以前和大家有说有笑了。
有时候,命运真的是会捉弄人的,他把你玩弄于手掌之中,看着你筋疲力尽,然后躲在一边偷笑。
就像穆雨这样。
今天,他照常来到爷爷的房间,却发现一向泰然自若的爷爷突然变得非常严肃。
“你要出去住一段几天,会有人联系你的。我这里有三个信封,明天开始,每天打开一个,然后按照上面所说的去做。”
“为什么突然让我出去?发生什么事了?”穆雨迷惑不解,但他很镇静地问道。
空气突然凝固了。
“紫虚发现了这里,所以你必须要离开,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是早晚的事,所以听我的,明天千万不要回来!”
“那您怎么办?”他虽然不怎么明白,但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本来就是被封印的精神体,没有实体,他们奈何不了我。”他又静静闭上眼睛,表情安详下来。“我已经把所有的操控术都教给你了,以后,就靠你了。”
“我不能丢下您不管。”
“傻孩子,你应该懂的,你是木一族的继承者,而且,你的操控兽是游光,是和普通操控兽完全不同等级的元素兽。如果你被抓住,我们这么多人这些年的努力可都白费了。”
穆雨咬着牙,沉默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嗯。”
只有一个字,但是很有力,怎么说呢,甚至还有……一点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木主流看着这个曾经绕着自己来回跑的小孙子的背影,不觉一阵酸楚。“本来他应该过着向往着的平静生活的……对不起啊——穆雨、穆荫。”
藤青蛇缠绕在藤椅上,“你做决定了?木主流?”
“嗯,以后交给他,我很放心。只是……我还是舍不得他们兄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