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经告诉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活下去?”从黑暗中传来的是嘶哑而古怪的声音。声音的主人穿着黑色的夹克,夹克宽大的帽子直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使人无法判断他的表情,只见得他手中雨伞在微微晃动。
但是那声音没有等到回答,他对面那个长相普通的橘发女孩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按理说,较高的身影不应该说出刚才的那番话。干他们这一行,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惜字如金,谨言慎行。有太多问题的人是活不长的。那高大斗篷的主人显然本应通晓此理。
正转身向黑暗小巷外走去的黑色斗篷主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怪异的一点,于是尽全力调动着自己所有的感官,观察着自己周围的一切。尽管将后背对着敌人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但他也必须离开小巷。他不知道那提伞之人是否已经离开,因为他没有听到脚步声,而他又通常给人一种神出鬼没之感。
正在这时,她感觉到一片暗黄色的光从小巷的上头突然洒下,接着就是一男一女的吵闹声,尾随着这昏暗的光亮传入巷中人的耳内。
稍矮的身影甚至不用抬头,听着声音就已明了是哪家人正起着争执。实际上,那对情侣还是自己的新邻居。他们刚搬来还不到一个月,据说是私奔到这儿来的。女的穿着考究,头发像金子一般闪耀,举手投足间满是优雅高贵的贵族做派;而男人则往往不修边幅,看起来跟那女人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们租的房子原本空了十几年都没人住,房内的一切都落满了灰尘。女人是个贵族出生的小姐,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整理,而男人就更没道理去整理房间了。因此他们花钱请了一位女佣。这位女佣是个勤快的农家女孩,在屋里忙活了一整天,到处就变得干净起来。贵族女人对此感到满意,便大方地赏了那女孩一个银币,那相当于她三个月的工钱。接着,贵族女人又到处购买精致美丽的家具和饰品,将自己的家布置成了这个镇子里最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地方。他们家的阳台上摆满了玫瑰、满天星、绿萝和其他很多种花花草草,黄莺和夜莺在阳台的笼子里歌唱。女人就在这花草和鸟儿们的包围里用优雅的姿态绣花或喝下午茶。
男人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除了一张帅气的脸蛋和健壮的身体外几乎一无是处。他每天很晚才起床,接着就站在门口抽烟,一直抽到下午吃完晚饭,接着就同女人出门,混迹在小镇所有的舞厅里。
在安全地走出了小巷以后,有着一头漂亮橘发的身影便继续如老鼠一般地在小镇各处游荡,将由自己亲手制作的可爱的白色粉末放到小镇的边边角角。在最后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将最后一包粉末放到贵族女人门口的小箱子里。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招徕到这个好主顾的。
这于她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件轻松如吃饭喝水般的事情。只需要不经意般地撞一下他,顺便在他口袋中塞上毒品和纸条就好。反正像这男人似的烟鬼,都很有些成为瘾君子的潜质。
在看见自己家的门的瞬间,女孩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被自己放在门把上的黑线,如今已飘落在地。
她没有哪怕片刻的迟疑,立刻转头向外走去。
正所谓狡兔三窟,她也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容身之所。只不过这个地方她住得更习惯罢了。而既然这里已经被人发现,继续留在这儿自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她在小镇中七弯八拐,为避免任何可能的跟踪绕了不知多少次路,最后花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了一座废弃宅邸的大门前。
这空荡而阴森的宅子曾是她真正的家,而如今,自己也的确是它的唯一主人。
女孩任命般地打开面前的生锈大门,走过宅子早已不成气候、死气沉沉的花园,来到正厅的大门前。
大门的门把上生锈了,但看起来并不太脏。“大概是因为常有小孩偷翻进这儿玩耍的缘故。”女孩想。
吱呀——
久未上油的生锈大门将这开门时发出的刺耳声音拖得很长,潮湿腐朽的气味倒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一般沉重。
她的目光在投射入这大厅的瞬间变得惊惶,身体下意识般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白银似的月光从通过屋顶的破洞撒入金色大厅,厅中人影们的冷漠目光令她胆寒。
她不知道这宅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被别人发现是自己的,更难以判断这些人是从什么时候闯到了这宅子中来。
她在最后唯一能听见的就是那嘶哑而古怪的声音。
“你曾经告诉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