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设两大王院,称北大王院与南大王院,南大王院官署长官称南院大王,下设有南大王院知事、南院太师、南院太保、南院司徒、南院司空等。此次南征,南院太保随南院大王耶律书函出征。耶律书函是最高统帅,耶律书函一死,南院太保便是最大的官,众将得他号令,方能有条不紊。适才以唿哨声指挥辽兵的,便是这名南院太保。花无泪经过几声唿哨,已然判明出处,知道是此人在指挥辽兵,半空中瞧得真切,一枪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南院大王才死,南院太保又一命呜呼,辽兵登时嘈杂起来,一时间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花无泪落下地来,正落在适才耶律文静落地的地方,此刻辽兵见他落下,纷纷退开,只有几名悍勇的辽兵挥刀来砍,花无泪空手入白刃,直接夺得一把刀在手,立时便横刀斩杀了这几人。辽兵见他满面杀意,心中生畏,退得更远了。
花无泪落在耶律文静身边,俯下身去看耶律文静,耶律文静此刻躺在地上,却是遍体刀伤。耶律文静微微睁着双眼,看见花无泪,轻声道:“我本是害你之人,你何必回来。”花无泪摇头道:“我不知道。”伸手抱起耶律文静,揽她在怀中,道:“抱着我,我带你走。”文静公主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紧靠在他的怀中。花无泪又腾跃而起,落向南院太保的尸身,他右手一运劲,天涯如有感应,脱出南院太保的尸体,自回到花无泪手中。花无泪插天涯在后腰间,落地轻轻一点,又跃起身,向营外而去。
辽兵没有一个人来拦他,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目送着他们二人渐渐远去。也不知是谁突然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众辽兵这才反应过来,叫嚣着追出大营来。花无泪奔出几步,左足一酸,再也支撑不住,滚倒在地。花无泪大口喘息,却提不起内劲起身来了,两人躺在乱草中,却是紧紧地抱在一起。
眼见得辽兵便要到两人面前,耶律文静轻笑道:“小弟,你后悔么?”花无泪却是展开笑颜,道:“那你告诉我,你后悔么?”两人都是会心一笑。耶律文静道:“小弟,多年未见你笑过,你还是如那时一般迷人。”
就在此时,忽听得四下里都是号角声响,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辽兵不明所以,纷纷停下脚步,张望四周,却见四下里都是火把亮起,直将夜空也染得火红,也不知有多少人向大营围了过来。
花无泪半坐起来看,正自惊讶,耶律文静轻声道:“是救兵来啦!”却是一阵咳嗽,伤口又涌出血来。花无泪连忙点住耶律文静周身穴道为她止血,道:“什么救兵?”
却见两匹黑骑奔来,左首马上却是个劲装女子,右首马上是一名金盔大将。那金盔大将在马上举起一张令牌来,向众耶律书函的属兵喝道:“南院大王耶律书函谋反作乱,圣上明鉴特命本将军前来诛贼,你等快快放下兵器投降,方能饶命,若有半点迟疑,格杀勿论!”金盔大将话音刚落,四下里都是响起三声“杀!杀!杀!”,声音震耳欲聋,也不知黑暗里到底有多少兵马。这金盔大将与适才耶律文静所说之言相差不多,但是有这些包围而来的兵马做靠山,耶律书函的士兵们听来就全然不一样了,纷纷丢了兵器解了盔甲,一个个蹲了下来。
那劲装女子却是策马到了耶律文静面前,滚鞍下马向耶律文静拜道:“小璐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那劲装女子见耶律文静满身都是鲜血,登时泪如雨下,不住叩首道:“小璐来迟了!小璐来迟了!”耶律文静微笑道:“免了免了,起来吧。”小璐连忙从怀中掏出金创药,要来为耶律文静治伤。只是耶律文静最严重的伤,却并不是这些看似狰狞可怖的创口,而是那早在她体内潜伏多日的“断筋腐骨散”之毒。
耶律文静轻声道:“小璐,罢了,别徒劳了。”小璐登时泣道:“公主……”耶律文静却向花无泪道:“小弟,我们走吧。”
花无泪听得,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耶律文静登时笑了。花无泪草草处理了自己的伤口,抱起耶律文静站起身来,耶律文静也是环抱着他,靠在他的怀中。花无泪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跪在地上的小璐泣不成声。金盔大将下马跪拜,四下里擒着火把的士兵也都是纷纷拜下,夜色深深,风声呜咽。
天色渐明,朝霞下,花无泪抱着耶律文静缓缓地走着。四下里都是茫茫草原,花无泪黑夜里不辨方向,原来是向北深入辽境去了。花无泪也不去管,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抱不停地挪动脚步,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停下来,他也不知到底要走到哪里道,更不敢再低头去看耶律文静的脸,只是她说“我们走吧”,那便走罢!
虽然花无泪已经封住了耶律文静的几处要穴,但是花无泪感觉得到鲜血仍然缓缓地浸湿了耶律文静的衣衫,湿润了他的手臂,耶律文静抱住他的手也慢慢变得无力。
突然,耶律文静轻柔地道:“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花无泪身躯猛然一震,站稳脚步,这才低头来看怀中的耶律文静,却见耶律文静双目紧闭,却见她面色苍白,些许可怖的黑气从她的颈间缓缓爬上她的面颊,是断筋腐骨散的毒气蔓延上来了。耶律文静喃喃道:“我欠下的命,只能拿我的命来偿还。”
花无泪深吸一口气,坐倒在地,将耶律文静靠在自己怀中。耶律文静又是喃喃道:“无双妹妹,无双妹妹,姐姐当初救你,可如今看来,要让你这多年来受这多的痛苦,姐姐到底是救你,还是害你?”
自然是没人回答她的,花无泪的胸前,她的脸却不再如往日的温暖,而是死一般的冰冷。
耶律文静又自言自语地道:“弥陀啊,我今生犯太多杀孽,自是难登西方极乐了。若有来生,就让我在这草原上,做个再普通不过的牧民,牧马放羊,嫁人生子,好么?”
佛自不可能答她,花无泪却轻轻地在她耳边柔声道:“莫盼来世,今生我便带你去牧马放羊。我体内流着汉人的血,也流着契丹人的血。什么大宋,什么大辽,什么仇什么怨,都管他作甚。我们就在这草原上,过那普普通通的日子。”花无泪话音虽轻,耶律文静虽然昏昏噩噩,却也听得清清楚楚,眼泪从紧闭着的双眼眼角滚落而出。
两人就这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时光流转,那一年,他们又是那两个小小孩儿,在山间嬉戏玩耍……
突然,耶律文静却募地睁开眼来,挣扎着直起身来,看着花无泪道:“小弟,快给我喂解药!”花无泪见耶律文静这般反应,登时惊诧莫名,但还是从耶律文静怀中掏出了那适才从耶律书函身上所搜出的“断筋腐骨散”的解药,给耶律文静喂下。耶律文静服下解药后,毒气果然有些缓解的症状,但花无泪拉开耶律文静胸前的衣衫来看,却见她整个胸口都已发毒乌黑,谢无双果然所言不差,这解药根本解不了这断筋腐骨散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