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芜荒被凰遐秋半叫半打地弄起床来,待上得天机门大厅中时,秦筱洁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厅中上位两张竹椅,秦筱洁端坐在右首。木人杰双手托着一个精致的木匣,恭敬地站在秦筱洁的身边。
秦筱洁看着睡眼惺忪的厉芜荒,轻声叹息,道:“芜荒,你过来罢。”厉芜荒走上前,在秦筱洁面前跪下。秦筱洁道:“你向左首的木椅行三叩首,那是你师傅的位置。”厉芜荒虽然心里打着退堂鼓,却也并未犹豫,向那空空如也的木椅行了三叩之礼。
秦筱洁待他行完礼,示意厉芜荒站起,随即打开了被木人杰捧着的木匣。厉芜荒定睛一看,那木匣中放着一枚星光流动的戒指,正是天机门掌门之戒“星芒”。秦筱洁道:“芜荒,你且将你的左手食指放在这“星芒”之上,你师傅自有话对你说。”
厉芜荒一怔,心道:“不是说什么师傅死了么,怎么还有话说?”迟疑间却也伸出左手食指去,指尖将将触摸到“星芒”,厉芜荒便觉得眼前突然一花,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身体中抽了出来,投入了星芒神戒之中。他眼前的景象陡然旋转扭曲起来。厉芜荒不明就里,“啊”的一声惊叫。
忽听得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声道:“好个少年,不枉为我天机门的弟子,很好,很好。”
厉芜荒眼前的景象渐渐稳定,他的面前,不再是天机门大厅,而是一间封闭的竹屋。他的面前也没有秦筱洁没有木人杰,而是一个负手而立、三尺长须、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厉芜荒不明就里,惊讶不已,只是怔怔地瞧着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那男子看着表情惊愕的厉芜荒,微微笑道:“芜荒,你已是我天机门下弟子,初见为师,还不行礼?”
厉芜荒讶道:“你……你是师傅?怎么……怎么可能?”那男子道:“你不必惊讶,为师早已驾鹤西去,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为师利用星芒神戒的智慧之力留下来的残像罢了。”这男子,确实不是别人,正是天剑子凰离波。
厉芜荒很难相信一个死掉的人会用什么灵魂和自己说话,道:“这也太离奇了吧。”凰离波道:“以你现在对我天机门和这星芒的了解程度,理解起来是比较困难,不过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他顿了一顿,接着道,“芜荒,你一定很奇怪为师为何会选上你做弟子吧。”
厉芜荒道:“是……师娘告诉我说是师傅……师傅你观了什么天象,说我命中注定,我没懂……”
凰离波哈哈大笑,道:“好个不懂,好个不懂!”他伸出右手,右手中形象流转,已然凭空多了一把木剑。凰离波道:“这里太小了,芜荒,随为师出楼一观!”左手抓住厉芜荒,纵身一跃,已然破开屋顶冲将出来。却见屋外却是万里星空,安静的夜幕下,楼外一望无际的竹林静静地立着。
凰离波将厉芜荒放在屋顶,道:“芜荒,你看好了!”言罢一声清啸,人已陡然跃至半空,手中松木剑送出。一道火红的剑芒从松木剑的剑端吐出,直奔那一片竹林而去。却见剑芒陡然暴涨,化成一只尖啸着的火凤凰,发出的火光直将夜空照得通红。那火凤凰一头扎进竹林之中,陡然消于无形,竹林却似乎浑然没有任何反应。
厉芜荒正诧异间,却见面前竹林里一大片的竹子突然自顶部开裂,一道巨大的脆响后,竹子全部被由顶至底从当中破开。厉芜荒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功夫,惊得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大着嘴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凰离波。
凰离波看着厉芜荒,道:“这样的武功,想学么?”
厉芜荒想都没想,只是拼命的点头答应。
凰离波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芜荒徒儿,还不快快拜师!”
厉芜荒兴奋不已,连忙向半空中的凰离波跪下,连磕九个响头,叫道:“师傅在上,受徒儿厉芜荒一拜!”什么难吃的食物,什么简陋的环境,什么束手束脚的环境,他统统不想了,统统不管了,他现在只想拜师,只想学那恐怖的武功!
凰离波从半空中落下来,他伸手扶起厉芜荒,道:“芜荒,为师这就解你心中的困惑。”他收了松木剑,背向厉芜荒望着星空道:“芜荒,你瞧,这便是北斗星座。”
厉芜荒随着凰离波的视线看去,却见那天空中繁星点点,却有一组勺形的星座格外显眼,正是北斗七星。
凰离波轻抚长须,缓缓地道:“天地混沌初开时,孕育纯阳真气与玄阴魔气,纯阳真气化为元始天尊,玄阴魔气化为元祖天魔。二者水火不容,自存在起便争斗不休。后元始天尊得胜,封元祖天魔于天网之中。凡人所能见的天网,便是这满天的星斗,而北斗星座便是这天网的枢纽所在。虽然天魔被封印在天网之中难以出世,但是天网同时也给了天魔一个安静的发展环境。如今已经过去了数万年,天魔在天网中不停成长得越发强大,天网也愈发有困不住天魔的趋势。十年前天魔一口魔气在金顶下界,便造成了武林浩劫。”
“十年前?”厉芜荒陡然醒悟,道:“我常听人说十年前金顶魔道大战,就是此事么?”
凰离波微微颔首,又道:“这等天机,本不是凡人所能知悉。你师祖生前也是感觉到天象异变,妄窥天机,从而知晓天网变弱之事。可是凡人之躯怎能去推断天意,他强行窥探,遭受天谴盛年暴病而亡。但我天机门的职责本就是除魔卫道,若能为了众生,牺牲自己又有何妨?你师祖仙去之后,我继承了他的遗愿。幸运地是,我真的提前知晓十年前天网疏漏魔气下界一事。但也无法避免的是,我也遭受天谴,命不过中年。”
凰离波说到激动人心处,脸上露出慷慨激昂的神情。从他的话中已然知道他虽然知道自己会遭受天谴,但是依旧义无反顾地去窥探天机。从他的神情看来,他根本不为此事后悔。一个本可以冠绝武林的天之骄子,却为了一个使命一种责任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父亲厉千翔唯武独尊,醉心于钱财名利。厉芜荒自幼并未接受过什么很高尚的做人道理,对凰离波这种行为惊愕不已。厉芜荒心里暗暗地道:“这就是所谓的侠义精神么?”
“我洞悉天机,自然也知道如何去破解这次浩劫。北斗主生死,要破解自然要从北斗入手。我天机门自来收弟子十分严苛,但是此次为了破解浩劫,我寻遍大江南北,再收了几名弟子,以组成北斗诛天阵对抗下界魔气。芜荒,想必你也知道这几人。”
厉芜荒点头道:“师傅,弟子知道,只是……弟子知道名字的,只是现在在朝为官的余严冬,他可是我的二姐夫。”说到余严冬,厉芜荒脸上不禁露出自豪的神色。他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当了御前侍卫的花无泪,和人称“浪子神鞭”的汤莫问,还有就是此次上山才见到的八师兄木人杰。剩下的,我可就不知道那么多了。”
凰离波点点头,接着道:“你大师兄龙啸松是为师先收的弟子,虽不在这北斗之列,却是北斗星的灵魂所在——北极紫薇星。芜荒你可记好,你这几位师兄乃是天权文曲星诸葛无期、天机禄存星余严冬、天枢贪狼星汤莫问、摇光破军星邓破军、天璇巨门星羌劲歌、玉衡廉贞星花无泪、开阳武曲星木人杰。咦?芜荒,如你刚才所说,你没见过你二师兄诸葛无期?”
厉芜荒道:“弟子没有见过,听也没听说过。”
凰离波惊愕道:“怎么可能,为师已将掌门之位传授给他,他怎么……”他突然醒悟了什么,一脸悲戚之色,叹息道:“唉,想必是因为此事罢,可悲可悲,无期啊无期,为师真是错看你了。”
厉芜荒奇道:“师傅,二师兄怎么?”
凰离波道:“唉,此事你不知也好,由你八师兄教授你武功,为师却也放心。不过在本门中,只有你二师兄尽得为师真传的玄学之术,日后你需寻得你二师兄,让他传授给你。”他顿了一顿,又转回先前的话题:“你七位师兄弟组成北斗诛天阵,配合你大师兄紫微星的王者之象,解了武林这场浩劫。浩劫破解之时也是为师大限之时,不过为师在此之前,已然察觉到你本命星象的存在,所以临死之前将自己的一魂一魄锁入星芒之中,就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
厉芜荒怔怔地道:“师傅,那,那我的本命星象又是什么?”
凰离波道:“芜荒,世人只知北斗有七星,却不知北斗之中还有辅弼二星,辅星隐于开阳星侧,便是你的本命星。你的命运,早已被星象所定,命格不凡。”厉芜荒又是惊讶又是狂喜,自幼别人对他评价便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是什么不凡的星象,一种光芒从他心里升起,他从来没有如此为自己骄傲过。要是爹知道自己并非普通人,是不是再也不会骂自己贪玩好耍没有用了?三姐要是知道,是不是也会因为她的弟弟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而高兴得无以复加?
凰离波转向厉芜荒,道:“芜荒,为师领众弟子虽于十年前在峨眉金顶杀死魔气附体的傀儡,但是这场浩劫并未完全解除。傀儡虽去,魔气未灭,为师察觉魔气经过蛰伏,必将卷土重来。为师召唤你来,便是要你有所成,从而去完全破解这场浩劫,你可明白?”
厉芜荒心里早已是充满了干劲,迫不及待地点头道:“弟子知道,只等师傅吩咐。”凰离波登时笑道:“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何谈吩咐?芜荒,为师已经仙去,无法亲身教你。你需自行随你八师兄学习本门武学,等你学有所成再来见为师,为师再告知你所要完成之事!”
厉芜荒正要说话,凰离波已然大笑道:“很好!很好!哈哈……”他伸手一推,厉芜荒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硬生生把自己向后推去,眼前的景象又是旋转扭曲,待回过神来,他已然回到天机门大厅。
秦筱洁面带笑意地看着他,道:“芜荒,可见到你师傅?”厉芜荒一脸兴奋地点头道:“见到了见到了,师傅好高强的武功!”
“你见到我爹爹了?”一旁的凰遐秋喜笑颜开,便上来拿星芒,“我也要见爹爹。”但是她不论怎么触摸星芒神戒,星芒神戒都浑然没有半点反应。
“娘,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师弟可以见到我爹爹,我却不能呢?”凰遐秋疑惑不解地看向秦筱洁。秦筱洁道:“秋儿,这星芒戒指乃是大智慧的神物,个中深奥我也不甚明白。”凰遐秋神色黯然,便要落下泪来,低低地道:“我都已经不记得爹爹长得什么摸样了,我好想爹爹……”抽泣了一声,未在说下去。秦筱洁自己何尝不想见早已阴阳相隔十年的夫君,可是她也不能激起星芒的共鸣。
秦筱洁沉默片刻,道:“芜荒,自此你便是我天机门的第九名弟子,今后你就好好跟随你八师兄学习武功。你要记住,你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师娘不在这边,你一切都需听从你八师兄的指示,你可明白?”
厉芜荒道:“弟子明白!”他的眼中闪动着的光芒,是他一生从未拥有过的。人不能庸庸碌碌地活着,但凡有点追求,便似脱胎换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