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芜荒将这些事一件一件想了出来,不禁觉得又是头痛欲裂。这些都是他妄自揣测而已,到底是何实情,两个当事人圣荀子与贾凌雁都已赴黄泉,厉芜荒也决计是想不通的。他也不再多想,既然能确认圣荀子便是柳晓茜的爷爷,那便可以完成她写在贾凌雁胸前的嘱托了。
厉芜荒又用胤蘅挖开圣荀子的坟墓,将土刨开来。这胤蘅明明是师傅凰离波交给他的神兵利刃,如今却做了埋人的泥铲。那日木人杰只是草草掩埋,并未埋藏多深,厉芜荒挖了片刻,圣荀子的尸体便露了出来。经过了多天,尸体已经有些腐烂,但从这白发白须,一身白衣,还是能瞧出那仙风道骨的模样。厉芜荒想起自己得蒙他帮助,方才不得走火入魔一事,不禁伤怀。那日圣荀子对他说“有缘再见”,结果再见时却是这等场景。
厉芜荒对着圣荀子的尸身拜倒,恭恭敬敬地叩了几个响头,方才将装着“万婆婆”贾凌雁骨灰的包裹拿起,将包裹打开,把贾凌雁的骨灰洒在圣荀子的身上,两人生前纵有再多爱恨纠葛,死后同穴,也总算是在一起了罢!厉芜荒不禁想自己若是死了,又有谁能将自己与所爱之人葬在一起?
厉芜荒完成了柳晓茜的嘱托,正要将土掩回,却陡然发现圣荀子的衣衫微微鼓出,他怀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厉芜荒也未细想,便揭开圣荀子衣衫来看,却见他衣衫下,却有一个油纸包。厉芜荒将油纸包打开,却见里面所包的,却是一本破旧的书,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鬼谷阵法”。厉芜荒吃了一惊,将这本“鬼谷阵法”翻开来,却见第一页写着“我天机门源自鬼谷先师,鬼谷阵法乃鬼谷先师所创,时至今日,多有遗失。吾为鬼谷后人,实为惭愧。今吾将所留传阵法整理,愿我天机门后人,能用之于除魔卫道。”落款正是那日厉芜荒听师娘秦筱洁说起的“俊英散人”。
厉芜荒继续向下翻看,却见第一页所写“五行阵”,所指金、木、水、火、土五行。其下便是绘上了“五行阵”的阵图,也写上了阵决法门,厉芜荒对玄术所知极少,看不大懂,继续向后翻看。待写到第四页,“五行阵”讲完,最后有一行字写着“孙膑用此阵对同门庞娟,得胜,庞娟亡。各为其主,同门相残,实不可取。”孙膑和庞娟是什么古人,厉芜荒其实并不知道,他又继续向后翻看。第二个阵法是“四绝阵”,所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绝。厉芜荒直接翻到四绝阵结尾,上写“安真四子以此阵杀妖道林灵素。妖言惑君,荼毒百姓,其罪当诛。”厉芜荒自然也是不知道林灵素是谁。往后第三个阵法是“偷天换日阵”,第四个阵法是“八门连环阵”……这些阵法厉芜荒都都不大懂,一直翻到最后,厉芜荒方才眼前一亮。
这“鬼谷阵法”全本都是由俊英散人所抄录,但最后又被加进了几页,也换了另一个人的字迹。那最后所写的阵法,正是北斗诛天阵!北斗诛天阵的阵法要诀,原原本本地写在里面!结尾处写着“吾继师之遗志,苦心钻研,终悟此北斗诛天阵,愿我天机门几千年英祖护佑,能助此阵重封天魔,天剑子凰离波绝笔。”这北斗诛天阵正是凰离波所写!那结尾处的话,想必是十二年前金顶之战之前,他率众弟子离开天机门时所写,看来此书那时应是在凰离波手中,但为何现在又在此处?
关于答案,厉芜荒是决计想不到的。但是现在北斗诛天阵阵法要诀重在眼前,厉芜荒登时大喜过望,终于明白贾凌雁写在墓碑上那句“但求好心人完我心愿必有厚报”的“厚报”是什么东西。贾凌雁临终前让柳晓茜嘱托厉芜荒完成她的心愿,或许便是要厉芜荒来取这本书?
厉芜荒不敢再看,小心翼翼地将“鬼谷阵法”重新包好,又向着圣荀子和“万婆婆”贾凌雁连叩了几个响头。
厉芜荒将土掩回,重新弄了块木牌,刻上“武林名宿柳富财贾凌雁之墓”。他想了想,又在柳富财的名字旁刻下小字“圣荀子”。一切收拾妥当,厉芜荒又回到凰遐秋的墓前,道:“师姐,北斗诛天阵能成,我定当杀了诸葛无期为你报仇,你在此休息,等我杀了他再来看你。”厉芜荒嘴上虽然这样说,心中却想自己就算有这北斗诛天阵阵法,但如今已然少了几位师兄,这北斗诛天残阵还能不能打败那强得可怕的诸葛无期?若是能杀得了诸葛无期,他却是柳晓茜的哥哥,那时自己与柳晓茜又是何结局?
告别之后,厉芜荒离开天机峰,向峨眉而去。再次路过茶摊时,那茶摊竟然打开了门,一张桌子摆了出来。厉芜荒愣了一愣,随即走进茶铺来,坐到那张桌前。那日又聋又哑的老头儿在那巴巴地抽着烟锅,木人杰憨憨地笑着端着茶水。此情此景,不过才是数月而已。
厉芜荒刚刚坐下,门帘便被掀开来,走出一名女子,道:“客官可是要喝茶?”正是那名肤色黝黑的农家女子。厉芜荒还未开口说话,那女子已然认出了他,笑道:“原来是你。”说着便放下碗来,为厉芜荒斟了一碗清茶,厉芜荒奇道:“你还记得我?”那女子笑道:“如何不记得,你是木大哥的师弟嘛,他给我说过的。”厉芜荒一怔,道:“你说……“木大哥”是……”那女子道:“我知道你是小师弟,那木大哥就是你八师兄呢,木大哥是叫木人杰呢。”厉芜荒奇道:“我们不过来你这茶摊喝过一次茶而已,你怎么知道八师兄的名字?”那女子笑道:“的确呢,我们那日见时,还是我第一次见木大哥。”厉芜荒奇道:“你将八师兄称作木大哥,难道你们很是熟悉?”那女子笑道:“这个……这个说来倒是长呢,几月前我上山采药,结果摔断了腿。我没法行走,只得一路爬行回家,谁知道爬到路上,就昏倒过去了。要不是木大哥出现救了我,我怕是早就被山间野兽吃掉了。”这女子说话时,语气虽然没有多少起伏。但是厉芜荒见她脸上竟泛起些许红晕,既是她皮肤黝黑不甚明显,但厉芜荒也能察觉到她说起木人杰时,她眼神中流露出的羞涩。
厉芜荒道:“你的父亲呢,怎么不见他?”那女子神色顿时变得有些黯然,道:“我娘亲在一个多月前已经暴病身亡了,我爹他受不了打击,也随我娘去了,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那时我腿不利索,还得多亏木大哥帮忙照顾……”厉芜荒能感触她的痛苦,道:“这里并不当道,人烟稀少,你何必将茶摊再摆在这里,还是去镇上吧。”那女子苦笑道:“数月前我搬来这里,就是听说这里的山中有仙人,想求仙人为我娘治病。可是……唉,我也知道待在这里孤孤单单,但是我爹娘都葬在这儿,我想留下来陪他们……”
两人都是黯然神伤,都不再说话。厉芜荒默默地喝完茶,起身向那女子告辞。厉芜荒掏出茶钱来,但那女子连忙拒绝道:“你是木大哥的师弟,我不收你们的茶钱。”厉芜荒执拗不过,只得收回钱。那女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木大哥那日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们修行的山已经塌了,他要去找你们。你们见到他了吗?”厉芜荒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关切之情,点头道:“我们见过,只是又分别了。”那女子喜道:“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厉芜荒登时怔住了。三日前在鬼人村,发现诸葛无期手戴“星芒”,厉芜荒便已经猜到师娘和八师兄木人杰皆是糟了诸葛无期的毒手。这三日,他也看到象征木人杰天命星的开阳星在星空中黯淡无光,更是确定了他的想法。这女子此刻向他问木人杰的下落,他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