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士兵中踱出一骑,那骑马军官向大汉们喝道:“你们这帮匪徒,竟然敢挡住官兵去路,不怕死么?”却是一口官腔,不是江南话,果然不是江南的人。那李掌柜冷笑道:“我瞧这军爷面生得紧,咱们江南的事,恐怕轮不掉你们来插手吧。”那军官怒道:“大胆刁民,竟敢说出这种忤逆的话来,要不是大人早有吩咐不可扰民,本官早将你剁成八块。现在本官限你们半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开厉府三里之外,若敢不从,格杀勿论!”说着一扬手,众士兵登时纷纷拔刀在手。这些大汉都是些匪类,欺士兵地生,倒也不怕,两边剑拔弩张,叫骂不止。
厉芜荒奇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来帮我们解围?”小嬿笑道:“少爷你不会看他们的旗子么?”厉芜荒看过去,却见士兵中那竖立着的一杆旗子,上面是一个大大的“余”字。
“余……余?”厉芜荒恍然大悟,道,“是二姐夫来了?”
在外,并无多少人知道当朝礼部尚书余严冬便是厉家二女厉睫玉的未婚夫,但是李掌柜是知道的。他听的厉芜荒说的“二姐夫来了”,心中一寒,附耳向三江龙道:“这可不好了,厉家的大救星,当朝礼部尚书余严冬来了。”两年之前厉芜荒被汤莫问劫走时,余严冬还是礼部侍郎,但现在官升一级,已经做了礼部尚书了。
三江龙听得“余严冬”三字,不由得一怔,正自沉思,却听得锣鼓声响,有人高喝:“钦差大人到,闲人回避。”三江龙和李掌柜对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三江龙叹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带兄弟们走,避过这一路再说。”三江龙一个唿哨,众人登时作鸟兽散。
这边厉芜荒和小嬿听闻余严冬来到,兴奋之余,也没去管李掌柜和三江龙那帮逃跑的人,直向那已行到厉府前的轿子迎了上去。轿夫落轿,轿中之人掀帘而出,这人官服着身,双眼矍铄,温文儒雅,却不是余严冬是谁。只是已过十二年之久,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三尺长髯在胸际随风而摆。厉芜荒虽然已是几年没见过余严冬,但也绝对不会认错人。
余严冬一出轿门,众人都不由得跪了下去,齐声呼道:“参加钦差大人。”唯独只有厉芜荒没有下跪,反而冲上来一把抓住余严冬的手,笑道:“姐夫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旁边的卫士本想喝斥厉芜荒不知礼数,但听闻厉芜荒叫余严冬姐夫,便都不出声了。余严冬倒也没有官架子,笑呵呵地拍了拍厉芜荒的肩膀,道:“几年不见,四弟倒是比我还高了。”厉芜荒道:“姐夫你怎么不早点来?咱们家可早乱了套了。”余严冬道:“你还怪起我来了,四弟,家里出事,为何不派人知会我一声,要不是我随圣上巡幸江南,在路途中听到了传言,恐怕直到现在,我还无从知晓。”
厉芜荒回头向小嬿道:“小嬿姐,没有通知姐夫这是你的责任吧。”小嬿尴尬地笑笑,道:“大人勿怪,奴婢……奴婢给忘记了……”余严冬抚须轻笑,向厉芜荒道:“四弟,我一直忧心岳父大人的病情,快领我前去探视。”
厉千翔的寝室内,余严冬和厉芜荒、小嬿站在床边,一名医官正在为昏迷不醒的厉千翔号脉。这医官却是宫里的太医,随余严冬一行,专门来为厉千翔看病。那太医把脉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余严冬道:“丰大医,不知我岳父大人的病情如何?”丰太医起身向余严冬躬身道:“尚书大人,恕我直言,令岳父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厉芜荒大惊失色,上前一把抓住丰太医,急道:“怎么可能,我爹只是被怒火攻心伤了心肺,怎么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
余严冬拉过厉芜荒,道:“四弟不可失态,且听太医明言。”那丰太医定了定神,道:“尚书大人,下官仔细号过令岳的脉搏,发觉他的脉搏跳动之快异于常人,他丹田气足,却脏器衰竭,这样状况实在诡异。下官猜想他或是在修习一门极为深奥的武功,气脉不调造成五脏六腑衰老快于常人。药石可解天下之伤,但惟独衰老不可救。”厉芜荒怔怔地道:“那你这意思是我爹他没救了?”丰太医摇了摇头,半晌才道:“说来是没得救了,不过下官听过一个传言,却不知是真是假,不知当讲不当讲。”余严冬道:“丰太医你只讲便是,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定当尽力而为。”
丰太医道:“下官在学习医术之时,听我的老师说起过苗人的医术。苗人的医术不同于我们汉人,他们尤善蛊毒之术,传言能让人起死回生,不过……”余严冬和厉芜荒都是道:“不过什么?”丰太医道:“不过传言蛊毒之术对人体本身的损伤也极大,具体情况如何,请恕下官孤陋寡闻,也不甚清楚。”
余严冬沉吟道:“蛊毒之术?”他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正是他的师弟羌劲歌。羌劲歌不就是苗人么?
那一日金顶之战,让天机门八名弟子从此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但金顶之战后,除了成为天道盟盟主的龙啸松、身世显赫的余严冬、入京做了禁军首领的花无泪、混迹江湖的汤莫问四人被人们所熟知,遁入空门的邓破军和留守天机峰的木人杰、回到苗疆的羌劲歌,还有不知所踪的诸葛无期都几乎不被世人知晓。邓破军和木人杰久居一地,尚能找到,但羌劲歌远在大理国,怎么去寻?就算寻得,又需要多少时间?只怕到那时,厉千翔早已不在人世。
余严冬谢过丰太医,让小欣带丰太医先行歇息。房间里便剩的余严冬和厉芜荒,还有昏迷不醒的厉千翔。厉芜荒道:“姐夫,刚才太医所说爹已经无药可救,可怎么办?”余严冬心道:“虽然机会渺茫,但孝心焉能不存,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也需让厉芜荒一试。”当下便道:“四弟,适才太医所说苗人蛊毒之术或许有用,我有一名师弟……”厉芜荒道:“姐夫说的是不是六师兄羌劲歌?”余严冬一怔,道:“四弟,你如何知道?咦,你怎么说是你六师兄。”厉芜荒笑道:“姐夫你还不知吧,我已经拜在天机门下,现在和你是同门了。”当即躬身道:“九师弟厉芜荒见过三师兄。”
余严冬甚是不解,道:“我只知道你被我四师弟掳去,你怎么进了我们天机门的?”厉芜荒笑个不停,简略地将两年前自己如何拜师的事情说了一遍。他怕余严冬不信,又拿出木人杰给他的小木人给余严冬看。余严冬细细端详了一会那木人,随即哈哈大笑,拍了拍厉芜荒的肩,道:“好,很好,四弟你能成才,你爹若能得知,定当以你为傲。”厉芜荒黯然道:“可是我爹……唉,姐夫,六师兄就是苗人,他能救爹么?”余严冬道:“这我也难以断言,不过既然有望,你就要去找一下你六师兄。”厉芜荒道:“那我该怎么去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