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里,三更时分,安静的厉府突然传来一声侍女的惊叫,接着厉府便嘈乱了起来。小嬿将厉芜荒叫醒,惊慌地道:“少爷,老爷出事了。”厉芜荒连忙爬起来,草草披了衣衫,便赶往父亲的寝房。屋里侍女们来回不停,余严冬和丰太医已经先一步来了,丰太医正在为厉千翔把脉。躺在床上的厉千翔圆睁着双目,胸口起伏不定,浑身颤动不休。
厉芜荒急道:“太医,太医,我爹他怎么样了?”丰太医叹道:“公子,你父亲已经不行了。”厉芜荒愣道:“怎么可能!”一步跨上来,伏到床边,抓着厉千翔的双臂,大叫道:“爹!爹!”但是厉千翔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胸口也渐渐停止起伏,最后彻底平息了下来。丰太医一试脉搏,缓缓摇了摇头。厉芜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眼不住地流下泪来。虽然面前这个父亲在他的记忆里便如恶梦一般,但毕竟是父子之情,厉芜荒岂能自已。一时间,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间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都只是看着厉千翔和厉芜荒父子,不过他们已是阴阳相隔了。
就在这时,厉千翔突然睁开眼来,看着厉芜荒,用嘶哑的嗓音道:“芜荒小儿,你回来啦?”一时间全屋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厉芜荒更是僵在当场,回头看了一眼丰太医,但丰太医却是一脸惊恐,面无人色呆若木鸡。厉芜荒转过头来看着厉千翔,厉千翔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是怔怔地瞧着他。厉芜荒颤颤地道:“爹,你醒了?”厉千翔微皱眉头,浮起一脸茫然之色,道:“怎么这么多人?严冬,你怎么会在这?”余严冬却是从容,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向厉千翔拜道:“婿余严冬见过岳父。”厉千翔哈哈大笑,道:“免了免了,你来我很高兴,不知你爹可好?”若是在往日,厉千翔笑容定当豪气不已,但此时他双目深陷,面黄肌瘦,笑起来便若一具骷髅,加之明明已被丰太医宣告了死讯,却又突然醒转,更添诡异。不少侍女已然吓得冷汗淋漓,双脚发软。
余严冬笑道:“有劳岳父挂念,家父甚好。家父甚是挂念你老人家,此次前来,特意托小婿给你老人家带了一条上好的长白山老参,以供你滋养之用。”他嘴上说着话,右手食中二指却轻轻地搭上了厉千翔的脉搏。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厉千翔根本没有脉搏!
厉千翔没有脉搏!这怎么可能?他到底是死是活?余严冬看着厉千翔,但厉千翔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余严冬心中暗定,向厉千翔道:“岳父,你躺了些许时日了,可是否觉得身体不适?”厉千翔皱了皱眉头,道:“老夫雄健得很,哪里不适了。”他突然按了按额头,道:“不过这头倒是有些生疼。”厉芜荒道:“爹你是睡久啦,自然会头疼。”
厉千翔按着额头,似乎疼痛正在加剧,他的表情越发痛苦,最后他整张脸都痛得扭曲了。厉千翔索性双手按住两边太阳穴,张大着嘴,两眼充血已然变得通红。厉芜荒和余严冬看着厉千翔这样的神色,心中一寒,都不由得向后退开。
厉千翔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陡然从床上跃起。这下屋里转眼间便乱成一团,侍女们都是大叫着连滚带爬地逃走,口中叫着:“鬼!鬼!”
那披头散发、双目通红、表情狰狞、瘦若枯骨的厉千翔,现在不像一只厉鬼还像什么!
厉芜荒骇然叫道:“爹……”想伸手去拉厉千翔,余严冬疾喝道:“闪开!”但是他喊得快,厉千翔更快。厉千翔已然一爪便向身边的厉芜荒抓去,厉芜荒躲闪不及,被厉千翔一把抓住胸口。厉芜荒发出一声惨叫,厉千翔右手五指指尖赫然全部没进厉芜荒的血肉中。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厉千翔抓住厉芜荒的一件事,竟然是张口便往厉芜荒脖颈咬落。厉芜荒吓得呆住了,根本毫无反应。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厉千翔要咬到厉芜荒脖颈的那一刹那,一柄折扇从中横插进来,将将塞到厉千翔的嘴里,厉千翔上下牙一合拢,只听得“嘎嘣”一声,厉千翔的几颗牙齿已然被折扇硌落。
余严冬这柄折扇,看似平淡无奇,其实扇骨乃是长白山神物玄冰白虎的虎骨所铸,坚硬无比,并非凡物。且虎骨常年自身带有一股寒气,平日里寒气微弱,但一旦运功催动寒气,其产生的威力极其恐怖。
余严冬折扇递出挡住了厉千翔,同时也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余严冬的胸口,只听得几声骨骼的脆响,厉千翔的胸口竟然被打得凹陷下去一个坑,厉千翔也被这巨劲震得向后退开,五指也从厉芜荒的胸口强行扯出。厉芜荒一声惨叫,胸口被鲜血染得一片通红。
厉千翔退开数步,将一张床撞得稀烂。他胸口被轰出一个坑,按理已经五脏六腑俱损重伤倒地才对。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厉千翔居然又迅速从废墟中爬起,复又站定,他双目完全血红,连瞳孔也看不见了。他张大着嘴,嗷嗷地叫着,伸出舌头舔着干枯的嘴唇,他牙齿脱落,却只有几滴乌黑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很明显,他已经不可能是人了,厉千翔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具还嗜血若狂的躯壳罢了。
厉千翔复又扑上,余严冬左手环抱住受伤的厉芜荒,右手挥扇抵挡。厉千翔嚎叫着,双爪如雨点般落下,他手快余严冬的折扇更快,尽数将他的攻势化解。厉千翔越发躁狂,力量也越来越大,余严冬抵挡着缓缓向门口退出去。厉千翔狂攻之下,将整间屋打得破烂不堪。厉千翔的手与余严冬的折扇相交,肉掌哪里拼得过神物虎骨,一双手臂登时被折扇打得稀烂,肉烂见骨,但厉千翔浑然感觉不到痛苦,依旧不停地狂攻,狂攻。
不时,余严冬已经退到厅口,他足下一蹬,向后飘去,直落到院中,和厉千翔拉开了一段距离。
余严冬将厉芜荒放下,道:“四弟,可有伤及内脏?”厉芜荒咬牙道:“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姐夫,我爹怎么成这样了?”余严冬道:“我也不知,不过我瞧他正是中了蛊毒。”厉芜荒惊道:“蛊毒?什么?”余严冬还未开口回答,厉千翔已然扑了上来。适才交手,余严冬已然了然于胸,现在这个厉千翔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虽然凶悍可怕,但没有了厉千翔生前那些凶猛的内劲,根本不足为惧。
余严冬见厉千翔冲了上来,口中道:“岳父大人,不知何人如此害你,让你亡命之后也受这般痛苦,为保你全尸,恕严冬不孝。”侧过头去,不忍去面对厉千翔,同时手中折扇递出,折扇直中冲上来的厉千翔眉心。折扇陡然发出一道寒光,寒光陡盛,化成一只咆哮着的巨大冰虎,将厉千翔一口吞没。厉千翔的眉心皮肤上立时产生了一层寒冰,寒冰迅速向四周扩散,眨眼之间便将厉千翔全身包裹。随着白虎消失,厉千翔也被完全冰冻住,只是保持了俯冲的姿势。待余严冬转过头来,厉千翔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