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芜荒见诸葛无期声音虚弱,面色已是苍白无色,似乎随时都要一口气接不上来便丢了性命,他心知二师兄定是已近油尽灯枯,连忙附耳上去。诸葛无期喘息不已,在他耳边轻声道出了北斗诛天阵中天权星运转要诀。厉芜荒却是听得一知半解,莫名其妙。待诸葛无期说完,厉芜荒正想问这要诀到底怎么理解,诸葛无期突然面色一变,吐出一口黑血来,身形摇晃,似乎便要倒下。
厉芜荒大惊失色,连忙扶住诸葛无期,道:“二师兄,你怎么样?”诸葛无期道:“芜荒,为兄已经……你速速伸出手来,为兄将功力授之于你……以尽为兄最后……最后绵薄之力。”已是气若游丝。诸葛无期伸出右手,右手上却有光芒涌动。但手中光芒只得一瞬间,便消散无形。诸葛无期神色黯然,面孔陡然枯老了许多,颤抖着道:“来不及了,吾大限……已至。”声音已是嘶哑无比。就在此时,茅屋的门被推开来,秦筱洁抢了进来,面色惶恐,道:“无期,天上的星象……”
秦筱洁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很清晰地看见了诸葛无期脸色的变化。屋外的天空,虽是白昼,那北斗七星却清晰地出现在蓝天之中。只不过那处在中间的天权星,却是渐渐黯淡下去自己的光芒。身为天机门的弟子,秦筱洁如何不懂得?她也没有再向诸葛无期走近一步,因为厉念乔也抢了进来,去抱住了诸葛无期摇晃欲坠的身躯。
诸葛无期缓缓地道:“芜荒,为兄先走一步……难以助你,你今后……好自为之。”厉芜荒见诸葛无期这般虚弱,心中感伤,道:“师兄放心,我一定不再辜负……”却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诸葛无期看着眼前的厉念乔,微微一笑,道:“念乔,苦……苦了你了。”厉芜荒看着厉念乔,他以为三姐会悲痛、会伤心,但是厉念乔却只是木然地看着诸葛无期,表情依旧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冰冷,她只是那样看着怀中的诸葛无期,默然无语。
诸葛无期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身形颓然而倒,瞳孔放大,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变得黯淡,接着他便缓缓合上双眼。
秦筱洁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她伸手按住胸口,转过头去,不敢再看诸葛无期一眼。只是在她转过去的那一刹那,泪水汹涌而出。
他走了,他,也走了。
秋风过后,只有她还在那里。
厉芜荒抬头看着浩瀚的星空,星空上,天权星彻底变得黯然无光,乍眼瞧去,便似那北斗七星只有六星一般。
此刻,他们正站在诸葛无期的墓前。厉念乔已经将诸葛无期的尸身放进了墓穴的棺材中。所谓墓穴,也不过就是他和厉念乔隐居的茅屋后的一个早已挖好的土坑罢了。诸葛无期早知自己大限将至,墓穴和棺材都是提前备好。诸葛无期静静地躺在棺中,脸上银白色面具并未除去。想必是如他这般俊秀的男子,就算死了,也不愿自己被魔气所重创的左脸被人瞧见吧。
厉念乔并未盖上棺材的盖子,而是转身返回茅屋,不时便又转了回来,手中已然多了一把琴。厉芜荒见厉念乔这般举动,却是不明所以。厉念乔在诸葛无期的棺前席地而坐,将琴横放在膝上。厉芜荒心道:“原来姐是真的会弹琴的,可真是奇了怪了,我和姐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从来没见过她弹琴呢?”
厉念乔柔声道:“无期,你在楼下听我的琴声听了两年之久,今日,我便用你最喜爱的这首曲子送你上路罢。”言罢,抚动琴弦,双目紧闭,表情方才变得些许轻松。
琴声奏响,音乐中却是透出一股安静祥和的气息,厉芜荒只觉四周仿佛安静了许多,只有三姐的琴声在夜空里,轻轻地,轻轻地,拨动着他的心弦。他转过头看了看师娘秦筱洁和凰遐秋,凰遐秋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而秦筱洁却似乎是已经沉醉在琴声中,一脸陶醉之色。
不多时,一曲已完,厉念乔按下琴弦。秦筱洁拍掌轻笑道:“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一切有为法,应做如是观。厉姑娘,想不到你却有这等心境,我还只道这世间除了无期,再没有人能将这首“空灵音”演绎得如此净人心扉。”凰遐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娘,我就是奇怪怎么感觉这曲子有些熟悉,原来我是听你奏过的。”秦筱洁道:“不错,娘却是用笛声所奏,”说着便是一声轻叹,“不过我终究是内心有难以割舍的东西,难以奏出这曲子的真谛所在,比起厉姑娘,却是惭愧了。”
就在这时,厉念乔突然站起,转过来看着秦筱洁,目光之中的寒意让秦筱洁不禁打了个冷战。厉念乔淡淡地道:“原来是你。”
秦筱洁一怔,道:“你说什么?”
秦筱洁话音未落,厉念乔突然向她跃了过来,右手一动,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短刀,厉芜荒认得,那便是三姐的兵器“凝霜”。厉念乔右手扬起,凝霜便往秦筱洁面门斩落。厉芜荒三人不知厉念乔为何会有这般举动,都是惊诧莫名。秦筱洁眼见凝霜迎面,一股寒风袭来,连忙向后闪躲,同时右手递出,迎上凝霜,只听得“得”的一声,挡下了厉念乔一刀。秦筱洁的右手中,也已武器在手挡下凝霜,只是她手中所谓的武器,却是那把形象瞧来普普通通的竹笛。不过这竹笛看似普通,其实却是一种名为斑星竹的竹子所制,该竹生于大理境内,千年不腐,韧性极强,刀砍无痕。当年凰离波游至大理山川之中,偶遇该竹,以内力断得一截,后送于铸剑庐请匠人用高温烙条穿孔修边,做成竹笛,取名“天音”,带在身边。后秦筱洁上山后,凰离波见她喜好音律,犹喜笛子,便将天音送与秦筱洁,哪料到这天音,便成了两人的定情信物。此刻凰离波与秦筱洁阴阳相隔,天音却又作了遗物。
秦筱洁被厉念乔突然袭击,顿觉莫名其妙,道:“厉姑娘,你这是为何?”但是厉念乔面无表情,并不答话,右手一转,凝霜滑过竹笛,又指向秦筱洁的面门。秦筱洁只得再退,又举天音格挡。一旁的凰遐秋叫道:“你这人,怎么打我娘?”兵刃在手,便要来攻厉念乔。秦筱洁眼见凰遐秋要攻,连忙道:“秋儿,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别过来。”凰遐秋见状,嘴里嘟囔着什么,倒是也站着不动了。这边厉芜荒看着厉念乔和秦筱洁两人,浑然不知所以,想叫住自己的三姐,却张着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眨眼之间,厉念乔已经攻了三招,都被秦筱洁退让开了去。秦筱洁道:“厉姑娘,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直言便是。”厉念乔并不答话,凝霜刀招继续发出。秦筱洁又道:“厉姑娘,你若是再不答话,我便不客气了。”厉念乔还是不答。秦筱洁神色登地变得严肃,也不再说话,右手一扬,将天音横在身前,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扣上天音的音孔,灌劲而入,只听得“嗡”的一声锐响,天音迸发出一股气浪向厉念乔反扑过来。厉念乔身形被气浪所逼,倒退两步。但是厉念乔刚一站定,便又攻上,刀风凛冽,仿佛她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她丈夫的师娘,而是她的仇人一般。